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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 磊
假日辦取消了,辦公室有人說,今年國慶可能是最後一個長假了。
這說法純屬猜測,沒有什麼依據。但是,有朋友因此決定節日期間外出旅遊,享受「最後一個國慶長假」。受別人情緒的感染,我也想出去走一遭,卻最終因為一些私事挪不開身。10月3日那天,看媒體發出的報道,鏡頭所到之處,處處摩肩接踵,於是就轉而慶幸做宅男的選擇了。有回來的朋友說,八達嶺上人山人海,連彎腰提鞋子的空閒都沒有,好像一不小心就被人群淹沒了。
這是文學化的語言。雖然誇張,卻多少道出些真相:我們這個國家,何時都缺不了喧鬧的人群。跳廣場舞可以整出一番大陣勢,集體外出旅遊更可以折騰出一番大陣勢。想讓這芸芸眾生安靜下來,難度確實不小。
三年以前,我也曾帶家人外出爬山。那是一個生產神話的地方,千百年前,有老者每天抱着牛犢子爬山,在山頂上自娛自樂。久而久之,竟然成為傳奇。
我們早晨六點出發,兩個小時以後,終於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座植被茂密的丘陵(我們這裡多是平原,雖然大平原上望去一溜十八個山頭,但歸根結底算是小的山包,沒有五嶽的奇峭),山路很陡很難走,石頭鋪就的台階早被踩得碎裂,猜不出是何年何月的人工鋪就。至於有水泥砌成的平台,則是今天人們所為。
進得山來,頗有幾分寒意。讓人不禁想起「遠上寒山......」之類的詩句,直感慨「到了山裡才是真的與古人進行交流」了。但,隨即想起,這交流也不過是在與自然對話。更何況,今日之自然已經遠非昔日之自然。記不清曾在哪本書上得知,春秋時期的魯南一帶曾是茂密的森林,後來某次失火,大火綿延燒了數百里。於是乎有國君緊急召集大臣,探討救火的策略。--時間太久,那本書的書名早已記不清了。倒是故鄉周遭植被、人文的變化,讓人感慨良久。
按照歷史學家的說法,晚清以來,我們的社會經歷了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從社會生活形態來講,是拋棄了農耕式的傳統生活之後,向着工業化的現代社會邁進。這個過程,其實也是拋棄自然一窩蜂鑽進鋼筋混凝土森林的過程。我記事的時候,農村家家戶戶最奢侈的家用電器不外乎一台收音機,絕大多數家庭只有兩種家用電器:一個白熾燈泡和床頭上的一隻紙喇叭。後者也叫「話匣子」,每天播放着傳統且單一的革命歌曲。今天,回憶當初,恍如隔世。--假如再往前推,推到晚清甚至更早的時代,老祖宗們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子,就要到野史筆記裡去尋找了。毫無疑問的是,那肯定是一種「慢的生活」。
我們爬山,沒多久就聽到震耳欲聾的大喇叭聲。靜靜聽了,知道播放的是佛教音樂。我突然想到,對某些人而言,信仰竟然也是一種賺錢的工具。這樣想着,在嘈雜的音樂裡前行,就沒有了一絲趣味。最後在山坡上見識了十五塊錢一碗的雞蛋麵條,大家的情緒就糟透了。
古人重陽登高,傳說是為辟邪。今人外出旅遊,遭遇的是購物狂潮。尤其是跟隨導遊外出,因為利益所繫,不買東西是不行的。本來就缺少笑意的導遊的小臉,因為你的窘迫瞬間多雲轉陰。旅行,有時的確是花錢找罪受。
這樣想着,就嚮往起前人的生活來。有個穿着長袍大褂的傢伙進山訪友,在松林裡、在古樹下遇到了一個頭上紮着髮髻的小僮。小傢伙告訴他,「師傅不在家,外出採藥去了。你問我具體在哪裡,就在那白雲深處吧......」
讀書,有時也可以讀出幾分寒山、紅葉、清泉烹茶之類的味道來。但究其實際,這是紙上的旅行,距離真實的崇山峻嶺要遙遠很多。對像我這樣整天窩在書齋裡上網的人來講,寒山的韻味,更像是一個傳說了。
寒山,是一位高僧的名字。某年月日,他和另外一個和尚拾得開啟了一次高深的對話。寒山問拾得:「世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我當如何處之?」拾得答曰:「只要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這對話,猶如醍醐灌頂。恍惚間,感覺距離那蒼翠的大山,又近了一段距離了。■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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