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 絲
同學在鄉下承包了一片果園,於園子裡放養了許多雞,有一天我前往作客,正好看到他在打電話,叫人上門來閹雞。我在一旁好奇地問,現在還有從事閹雞的人?同學說,有,他們事先留有名片,可以預約上門服務,閹一隻雞收兩塊錢,只要一個電話,召之即來。原來城市中早已絕跡了的閹雞人,已經移身鄉村,而且招徠生意的方式也是與時俱進,不再是過去那樣沿街吆喝的兜攬了。
在過去,許多家庭都利用家中的空地養雞,到了年節,把雞宰了,全家打一次牙祭,是很常見的生活模式。閹雞是對剛成年小公雞實施的「去勢」手術。因公雞生性好鬥,又性喜「拈花惹草」,每天左飛右跳,把精力都消耗掉了,肉就長得很慢,餵養周期被延長。經過閹割,斷絕了妄念的公雞,性情變得溫順,清心寡慾,不再四處惹是生非,集中精力長出來的肉,質嫩鮮美,為知味者所推崇。故在以前,有專門從事此業之人遊走於市井各地,沿街吆喝,為人閹雞。
我還很小的時候,有個鬚髮全白、滿臉皺紋的老頭經常在我家附近一帶閹雞,我們叫他「閹雞佬」,常跟在他後頭看熱鬧。有人要閹雞,老頭就坐在隨身攜帶的一張小馬扎上,從帆布書包裡掏出一個腰形的鋁盒子,裡邊放适I雞的應用器具。家主把要閹的公雞捉出來,老頭手法非常嫻熟地把雞頭往旁邊一擰,雞頭就被夾在了翅膀下面,再用一隻腳踩住雞翅膀,一隻腳踩住雞爪子,公雞頓然動彈不得,想要叫喚都叫不出聲,只有乾瞪眼的份。
接下來,老頭在雞胸脯上拔掉一些毛,用一把又薄又利的手術刀劃開一個小口子,以一個特製的擴張器把小口固定住,用一個帶荋躅u的鐵u伸進去,來回地拉扯幾下,接下來用一柄細長的不袗匙,把「公雞蛋」舀出來。做完這一切,老頭扳開雞喙,往裡灌幾滴水,再往傷口上塗抹少許從鍋底取下的黑煙灰,然後放開已是委頓不堪的公雞。從此,這就是一隻心無旁騖、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公雞了。
最令我們感到新奇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老頭一邊笑瞇瞇地接過酬勞,一邊從帆布書包裡掏出一個小酒瓶,拔開軟木塞,先淺呷一小口,然後把剛閹割下來、尚帶有公雞體溫的「公雞蛋」吞入肚中,又再猛灌兩口烈酒佐送,臉上的表情呈無限陶醉狀。看得目瞪口呆的我們每每會問,是甚麼味道?老頭總是不正面回答,只是說,很補的東西,等你們長大就知道了。
後來我在菜市場上偶然看到有「公雞蛋」賣,為了破解童年時期留下來的懸疑,特地買來一嚐,卻無特別的感覺。而在一些高檔酒樓裡,「公雞蛋」也是一道滋補名菜。但是,閹雞這個古老的行業,卻已在城市進化的浪潮中,無處尋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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