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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幅宋代畫卷《繡櫳曉鏡圖》(左)和《風檐展卷圖》(右),均見屏枕設在H頭。 作者供圖
耳熟能詳的詩句,如今讀來總隔一層,直至學會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例如杜牧的《秋夕》:「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寫深宮中的宮女秋夜無聊寂寞,仰望星光輕撲螢火蟲。當然這是現在仲秋還不時開冷氣的城市人難以想像,哪會想到詩中的「畫屏」並非坐地屏風,而是唐宋時期一種名叫「屏枕」的日用品。當時人們喜歡把小屏風安放在枕頭後,用來擋風。古人尚美,愛在屏面上繪畫,故又稱「畫屏」。
其實這種裝飾在香港城市一點也不陌生,我們管它叫「H頭」,只是一般原封不動地裝嵌在H緣,甚至有時加建儲物櫃。由「屏枕」變成「H頭櫃」,真難想像!只是,我們不明白,七夕偶有暑氣,詩人走出室外觀星乘涼,怎麼把H也搬出來了?原來古代的H,根據《說文解字》是「安身之坐者。洃嚁b聲。」段玉裁注說H「可坐可臥」,又是睡H又是長木几,唐人愛在庭院中設坐几。膾炙人口的「H前明月光」,讀者有沒有懷疑過,人若在睡房中窗前觀月,怎能看到滿地反照的月光?有沒有可能,李白思鄉失眠,步出庭院,坐在長几上,舉頭看月,低頭唏噓,卻見月色映照大地蒼白,恍如自己的心情,一片雪霜?這解釋或許更有真實感!
韓偓《已涼》也出現 借物抒情
韓偓的《已涼》也出現過類似的「畫屏」:「碧闌杆外繡簾垂,猩色屏風畫折枝;八尺龍鬚方錦褥,已涼天氣未寒時。」詩人寫閨怨,不寫女子容顏憔悴,卻寫閨房陳設:碧綠闌杆,對比艷紅的屏風,放在八尺闊的大H上,龍鬚席上摺疊得整整齊齊的錦繡被褥當然是一流貨色。滿室華麗卻了無人影,這片寂靜,靜得可怕。鏡頭由遠到近,及至H前,方意識到寒氣將至。思念的人長久不歸,物質生活再豐富,沒有情感上的滿足,也顯鬱悶難耐。看見屏風細畫的枝葉,無心欣賞之餘,卻留意只畫了一折枝椏,物猶如此,人何以堪。詩歌反映不同時代的生活,但人類情感相通,分離之痛,不分地域時代,都是徹夜難熬的。■港大附屬學院高級講師吳美筠博士
隔星期三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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