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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杜鵑花色多而明艷。 網上圖片
翁秀美
忽然的就是春天了。
路過一個安靜的小花園，沿漏空的鐵皮台階而上，爬山虎的莖從台階縫裡探頭而出，青葉搖搖。大片的草地，一半草還是灰的，但仍有許多淺淺的小綠，疏疏淡淡，青煙般瀰漫着。藤條小樹，彷彿一夜之間，生機煥發，盡是青翠養眼的顏色，人在其間，風、陽光、春的氣息，在身邊迴旋。
幾隻白蝴蝶圍着一些不起眼的小灌木翩翩來去，走近前，竟有一股田野般清新的香氣，纖細的枝條上盡是嬌柔的白的紫的花朵，花瓣如紗鋪開，在風裡輕輕搖擺。要是夜間，定也有「雲破月來花弄影」那樣的生動窈窕吧？
環視四周，發現很多如此姿態優美的枝條，在空中畫出自己的弧線。枝頭有新葉、花蕾與盛開的花，團團簇簇，熱鬧非常，枝為花葉的立足之地，根是花葉的生命之源，此刻，她們燦爛地長在枝頭，開在枝頭，艷在枝頭。看一枝如畫，俏生生立在風中，枝條給了花兒廣闊的天空與穩固的依托，花兒葉兒是枝條最漂亮的衣裳，她們用美妙的顏色，有序的排列，將枝條裝扮得多彩多姿。
有鳥兒不時造訪。鳥度花枝，多麼活潑的畫面。快活的鳥兒，雙雙對對，如史達祖筆下的雙燕那樣「翩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的靈動輕盈。一群嫩黃的幼鳥，蹦着瘋着，飛快地落到枝頭，一樹的枝子任牠們穿來穿去，小爪子緊緊摳住樹枝，嘰嘰喳喳一番，歇息片刻，又展翅飛起，穿花拂葉到對岸串門去了。
對岸木柵欄邊的勒杜鵑，一枝子的花順着枝條溜下來，花色多而明艷。勒杜鵑枝條較粗，且有刺，卻能彎成各種美妙的弧度，面向湖水，恰如美人，三三兩兩，憑欄照水，對湖理妝，講着私心密語，似有輕笑傳來，讓整枝的姹紫嫣紅，美得無比絢爛詩意。
垂柳的嫩葉也起來了，葉片纖弱嬌小，正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樣子，這可立於畫紙、可入詞章的柳，歷來不知費了文人多少詩心筆墨，白居易的「一樹春風千萬枝，嫩於金色軟於絲」、賀知章的「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將柳描畫得曼妙可愛。柳，美在枝條的婀娜與垂感，「一絲柳，一寸柔情」，多情的柳，一枝枝，代人惜別，一年年，伴人相思，今時之離別，如風之來去迅速，再難有如此宛轉的詩意和入心的深情。
杜甫在一個春天裡看到：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可以想見那花是多麼的繁盛，但當面對漂亮的黃花風鈴木時，不由生生拽住腳步，這花絕不亞於黃四娘家的：樹上無一片葉，一根根褐色枝條，縱橫交錯，綴以鮮黃的花朵，狀如風鈴，花葉邊緣有褶折，像女孩的美麗裙邊。風吹過，枝上的花兒恍如在奔走，壓不住的春色，亂紛紛，在枝頭肆意流淌。木棉樹，勁峭高直，木棉花，一直被人們稱做英雄花，此刻，這些端正的紅色花兒正豪放地開在枝頭，亦是無葉，僅有紅花，與風鈴木一莊一諧，相映成趣。草地上，幾棵小樹枝條疏朗，本為枯色，忽地有幾點粉嫩的顏色黏於其間，恰如春風上了臉頰，欣欣然，陶陶然。水杉的葉如針如線，一根根排列齊整，枝條如果橫向伸出，那葉兒密密地就如倒生的睫毛，可愛至極。
有一種榕樹，可是起晚了嗎？一路走一路匆匆忙忙地掉葉，然後迫不及待地生出新葉，不幾天就如小芒果大小，總算擠上了春天的火車。小葉欖仁，初生的葉如小小的青枇杷，一葉一葉行走在枝條上，在空中細細碎碎地織成一張網，四通八達的大枝小枝則為主線，將網撐開，清淡，明朗，彷彿聚集了整個春天的朝氣。仰視許久，看不夠，甚至想問，你們知道自己有多美嗎？
一樹樹、披了錦繡；一枝枝、不教春瘦。連花帶葉的枝子，丰姿明麗，枝梢搖曳着，漾起圈圈春意的漣漪，漣漪漸深時，春天，將緩緩卸妝，枝頭，也將換上下一個季節的美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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