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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冀平
時隔三十三年，話劇《貴婦還鄉》又在北京人藝上演了。北京人藝獨出心裁，只要保留三十三年前的演出場刊，就可以得到新版《貴婦還鄉》戲票。說起三十三年前，還得說到四十三年前，要排這部戲最早動意是在文化大革命中。
在北京火車站附近一個小胡同裡有個四合院，住着大畫家黃永玉。不可以畫畫，不可以教書，不可以外出交往，連房子也被沒收，全家擠到只有十平米的小屋，小到沒有窗戶，這間陋室成了文化人的聚集地，多虧同院人厚道沒有去告發。藍天野是北京人藝的大演員兼導演，也是沒戲演，沒戲排，常到黃永玉的小房子去聊天。貧飢的年月，除了一杯淡茶沒的可吃，就是有也吃不起，這些「反動學術權威」每個月的薪水只有幾十元，幾個閒人聚在一起只能「精神聚餐」。有一次，黃永玉對藍天野說，喂，你是導演，有齣戲可以排，瑞典劇作家迪倫馬特的《貴婦還鄉》，講一個貴婦人用十億美元購買一條人命的故事。黃永玉繪聲繪色一講，藍天野聽了大感興趣，可那時候舞台上沒有貴婦，都是三代挖煤的方海珍和柯湘的婦女形象。黃永玉從來不服輸，對藍天野說，如果有一天你能排這個戲，我來做舞台美術設計。
這一天真來了，一九八二年是中國文化藝術最興旺的年月。文學家葉庭芳翻譯劇本，藍天野導演，北京人藝以鼎盛陣容演出《貴婦還鄉》。女主角克萊爾由朱琳扮演。朱琳是人藝的第一女主角，從藝六十八年，演出過上百大戲，她演出的西洋戲中，最成功的三個角色是《推銷員之死》、《洋麻將》、《貴婦還鄉》，在三部不同流派的世界名劇中塑造了三個性格迥異的外國婦人形象，朱琳的表演得到過挑剔的劇作家阿瑟米勒的讚揚。飾演男主角伊爾的，是北京人藝演外國戲著名的男演員呂齊。
去年八月，藍天野找我辦一件事，委託我向黃永玉轉達他要再排《貴婦還鄉》，邀請黃老為此戲做舞台美術設計。那日中秋，我們在黃老家花園過節，我一說，他就一口應承。後來黃老讓我看了他親手畫的六張舞美圖，神采飛揚，有神氣有韻味，非比尋常。
女主角克萊爾是由陳小藝飾演，她和擅長飾演貴婦的朱琳大不相同，陳小藝飾演「外來妹」成名，成功塑造了一個從農村來到城市打工的湖南妹子，後來演的角色也多是農村和純樸婦女，她怎麼飾演一位身家百億，心態扭曲，自負又自卑的復仇貴婦，令人期待。濮存昕飾演克萊爾的舊情人伊爾，一個猥瑣膽小的小市民，駕馭這一角色對他來說絲毫不費力，但他的形象和伊爾這個角色相差甚遠，他用「胖脖子」和「大棉衣」把自己裹起來，裝飾成胖子的造型，幾乎讓觀眾認不出來。
《貴婦還鄉》已在五一黃金檔上演，票房很好，藍老打來電話，希望我還鄉去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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