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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 風
醫患關係不佳，責任主要在誰？似乎是個偽命題。有人說，中國患者的素質太低；更多人卻認為是醫德上的欠缺，才釀成近年如此之多的醫患矛盾激化事件。
本來我極少生病，近年卻因身體不適，經常需要跑醫院。與醫院打過一段時間的交道後發現，在北京大醫院看病真難。有些大醫院，真是門難進，臉難看。
某回去一家知名大醫院看病，發現那裡從服務台到分診台的醫務人員，服務態度都非常生硬。他們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患者多問一句，那臉就板起來， 有時一句話能把人噎得夠嗆。碰到耳朵不好的老人，就更加厲害，嚇得老人戰戰兢兢。護士對患者，那態度中帶着輕蔑和嫌惡，似乎你不是來照顧醫院生意，倒是欠了醫院的債。微笑服務，在私立醫院非常普遍，而在公立大醫院卻極少見。碰到過優秀的護士和醫生，可最經常的，是碰到讓人心寒的冷面醫護人員。在北京大醫院看病，需要強健的體力，堅韌不拔的耐心，更需要忍辱負重的精神。
在漫長的候診時間，常與病友聊起看病經歷，幾乎個個苦多甜少。批評多，讚揚少。
有位女士說，一次她看婦科，在婦科診區外，只有幾排座椅，狹小的走廊中，到處都是挺着大肚子站着候診的孕婦，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甚至幾個小時。好不容易進了診室，醫生也是板着個臉。診室非常窄小，檢查床就在門邊，簾子都沒有一幅。醫生就在排隊看病患者的眾目睽睽下，讓女病人暴露隱私部位進行檢查。有人脫衣服的動作稍慢點兒，就受到醫生的冷語。女士說，這樣看病，真是一點兒尊嚴也沒有！盲目迷信大醫院，讓很多人寧願花大錢、受屈辱地看病。這女士的話讓人心酸。
據我觀察，即使這樣忍辱負重，如果沒有關係，在人滿為患的大醫院也極難及時入院做手術。經常是花了昂貴的檢查費，交了入院通知單，患者回家等幾個月也杳無音訊。北京人還好些，外地來京看病的，在北京吃住昂貴，多數人等不起，只好到處託人走關係。走關係要送紅包，你送三千，我送五千。腫瘤患者是患者中的弱勢群體，他們最等不起，所以大都選擇以送紅包的方式爭取早入院早做手術。
可即使送了錢，也未必能馬上入院，因為別人未必不送。有位需要做手術的患者說，他雖然送了紅包，可還是等了兩個多月才能入院。更可氣的是，他入院剛做完檢查，醫院就讓他出院，做手術要重新再入院。醫院這麼做，據說是按醫保要求加快病床周轉率。如此，他就花了兩次醫保要求的入院基數款入院，還沒做手術，幾千元已經沒有了。一位老太太說，她入院之後，也是送了一萬塊錢紅包，才給做了手術。
需要做大手術的病人較受醫院歡迎，因為是創收大戶。有的大醫院活兒太多，往往把小手術推掉。一位老太太說，不久前她老伴因腹部不適去一家大醫院看病，本來醫生認為是腫瘤，收住院後開出昂貴的檢查單，結果檢出是闌尾炎，沒想到，醫生一見是不賺錢的小手術，立即要求病人出院，去別的醫院治療，後來老兩口千求萬求，才同意留下，讓實習生負責手術。沒想到，那位年輕的實習醫生手術做得特別棒，而且給紅包都不要！可見醫生入行之初，都是好樣的，是環境後來改變了他們。
如果送了紅包，病也沒治好，只有自認倒霉。你想曝光，還想不想看病了？誰也不能保證一輩子不生病，不有求於醫院。當然也有很多人不送紅包，有人認為無必要，有人沒有那個經濟能力。不送紅包的結果是怎樣？可能一切正常運轉，也可能你就成為醫生眼中的「另類」。有位先生做疝氣手術，因為手術太小，他沒有送紅包。結果，他的手術排在當天最後一台，空着肚子等了一整天，只能打點滴維持。一般來說，有關係且送了紅包的患者，手術會排在上午，甚至頭一台手術。
在多家醫院看病後發現，現在醫院並不靠手術費，而是靠檢查費賺錢。再小的一個手術，也要求從頭到腳做全套檢查。那些檢查便宜的一兩千元，貴的一兩萬甚至幾萬。有位老太太因心血管病住進一家大醫院病房，花八千元做了檢查，結果說還不到做手術的時機，就出院了。她說：「同病房的幾個老人，都是做了萬八千元的檢查，結果都說不能手術，都出院了。」有位女士說：「我因為腿部需要做一個小手術，住院後醫生出一張檢查單，從CT到核磁全有。我的X光片上顯示體內有節育環，可醫生還是要求我去做核磁共振。」本來體內有金屬物，是禁止做核磁共振的。有多少價格昂貴、對身體有害、又沒有必要的檢查，被醫生要求去做？大概不在少數。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成本賺錢，而不是為患者着想，大概是某些醫生遵循的行醫準則。
我認為，大醫院醫護人員的態度生硬，主要是因勞動強度太大，有時超出人的生理極限；而醫生收紅包的原因，主因是收入太低，醫療體制不合理；對病人的不負責態度，主要源於社會整體道德水平不高。如果一個體制導致一個群體被妖魔化，肯定有自身的問題。
看那些下海去民營醫院的醫生，怎麼一個都不收紅包了？沒有必要！他已經得到了應有勞動回報，他的勞動強度也沒有公立醫院那麼大。我常去私立醫院看牙科，那兒沒有龐大的行政科室，醫生收入很高，收費並不比公立醫院貴多少，服務卻要好得多。醫生工作得有尊嚴，才能給患者尊嚴。
正醫風，道路漫長而險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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