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 火
有很多學者很惜身,為了清高,不寫下里巴人的文章。
李歐梵則獨持異議。
他指出:「我寫普通的雜文會想起怎樣由一個題目連上另一個題目。人的生活也是如此,當年紀愈大,業餘的興趣往往大於你的專業所向,愈來愈重要。學者世界、文化人世界和業餘者世界自古有之,沒有什麼定位,而現代人卻過度分工,過分追求效率,定位定得很細。我投入文化人世界、業餘者世界,或許對少數人有所改變,犧牲了一半的學術生命來做(雜文)研究工作,放棄寫書,也是值得的。」
寧願「犧牲一半的學術生涯」做雜文研究工作,這是真正的李歐梵。
此外,李歐梵一直強調「國際化」的重要,他在今年七月二日接受我的訪問時,有進一步的闡釋:「『國際化』這個詞,大家愈講愈含糊,藉此我再澄清一下。我提倡的『國際化』,不是資本主義的『國際化』,你在巴黎、倫敦各買了一套房子,既會喝法國酒,又會吃意大利菜,卻不等於符合我心目中的『國際化』。」
李歐梵說:「我心目中的『國際化』,是對不同文化的探索,並且反對唯我獨尊的『大國沙文主義』。我反對什麼『天下第一』,在全球化的時代裡,香港有充分的條件走向『國際化』,把不同的文化引進來。」
李歐梵呼籲當今的研究者:「不應只研究英美的東西,只拿中國文化與英美文化來比較,東西歐的文化、拉丁美洲的文化,甚至非洲文化都應加以研究比較,從中推求其共通性-非共同點-審視不同種族的人類,在不同的社會背景、文化思潮影響下,其顯露的人性究竟如何?有何異同?總合來探討人性、界定人性。」
李歐梵在學術研究中,摒棄門戶和世俗之見,不因人廢言。
如他倡議的「中國現代『左翼』文學的學術研討會。後來由中大的張歷君和台灣中央研究院文哲所的陳相因兩位教授聯手,制定了進一步的研究計劃,這個計劃愈滾愈大,每年在香港成立或台北輪流舉辦會議,今年六月在中大已經是第四次了。與會學者來自全球各地,大多是年輕學者,研究範圍也從中國擴展到了東亞。」(查建英,下同)
李歐梵為什麼要研究「左翼」文學?
李歐梵有一種逆反心態。
他覺得「『左翼』代表一種同情弱勢、改造世界的理想主義,特別對現代『前衛』藝術的追求有一種世界主義的精神譜系。」
李歐梵又認為,中國文化在以文為本的文化中,「它是第一等的」。
李歐梵是舉重若輕的學者。
美國漢學家胡志德說得好:「作為一位學者,歐梵具有讓人欽羨的一種能力--能夠深入淺出,把複雜的文學理論,以平易近人的語言,巧妙傳達出他的獨特觀點。這點不但讓我個人十分佩服,更是同行中人公認的歐梵特有的才能。」
王德威說李歐梵是以「遊走學院門牆內外的身份」出現的,他對中西文化既可從牆內近觀,又從牆外俯視,內外兼顧,東窺西探,可以超然的態度,「深入淺出,寬廣自由」,構成他的「文化大同觀」。
(「說歐梵」之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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