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森
二零一五年諾貝爾醫學獎終於頒給第一位中國科學家,就是中國中醫科學院的研究員屠呦呦。她是三無科學家(無博士學位、無海外留學學歷、無院士級銜頭),因為從黃花蒿中提取青蒿素這種治瘧疾聖藥而獲獎。屠氏從晉代葛洪的經典名著《肘後備急方》得到啟發,使用不加熱煎的方法萃取,避過熱力破壞有效成分青蒿素,真是活人無數(以百萬計)、功德無量。
近日「九旬老人」來鴻,談的就跟屠大師有關。事緣本地新聞報道,少不免介紹研究提取青蒿素的艱辛過程。中藥多用湯劑,入水加熱,熬煮成湯,謂之「煎」。「煎」字廣府話有兩音,陰平聲讀如「氈」,煎魚、煎肉、煎蛋當之,即是入鍋(廣府人用鑊)用油煎。但是中醫的湯藥則借水加熱,溫度遠比油煎為低。這種「煎」在中醫藥界廣府話必讀陰去聲如「箭」。長者慨嘆廣府話讀音失落,囑咐潘小子談一談。
此間電視新聞的報道員,有個輝煌的職稱叫作「主播」,一般都是各大學新聞、傳媒課程本科畢業。但是大學課程一般只重自己行內的知識,傳統歷史文化風俗則無暇兼顧,奈何!
好讓長者得知,現時香港的電視新聞節目主播的常見廣府話錯音,還真有些是我們以前上小學時已經知道分別的。如「燕」,燕子、燕窩的燕讀陰去聲如「宴」;地名如燕國、燕京則讀陰平聲如「煙」。還有「勝」,百戰百勝,優勝劣敗的勝(解作佔優、超越)讀陰去聲「性」;高處不勝寒、勝任愉快的勝(解作受得起)則讀陰平聲「升」。
今時今日香港的中國語文教育之沉淪,還可以從大學教員的錯音中見一斑!某大學有教研人員竟然連「橫戌點戍」都分不清。戌字內中是一橫,地支第十一位,凡戌年出生生肖屬狗,廣府話讀陰入聲如「恤」;戍字內中是一點,解作守衛,「衛戍司令」是民國時代常用的軍職名,廣府話讀陰去聲如「恕」。我還感到很困惑,操廣府話的大學研究員,還要吃中國歷史這行飯,竟然可以一輩子沒有聽過師長教他「戊戌變法」該怎麼唸,真不知人間何世!我們還可以怪責本科學新聞、傳播的大學畢業生嗎?
長者有詩云:「纖毫可辨仍憂慮,咀嚼為艱待琢磨。」今番賜書,筆力洪健如昔,惟是憂則傷肝,不必介懷。脾胃為後天之本,《千字文》有「老少異糧」之句,古詩有云:「努力加餐飯。」宜多多琢磨也。以前由年輕女文員幹中文打字的歲月,「毫」字還每次少了一橫變成「亳」呢!今日中文電腦普及,已不多見。
長者還提及「即使」與「即便」近年有合流之勢。「即便」古時解作「立即」,解作「即使」非始於今日,當有好幾百年歷史。近代語言學大家趙元任曾有言,若人人皆錯,則錯亦變成對。「時代巨輪,不可抗拒」也。未知長者尊意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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