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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2月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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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相聲家族


何冀平

北京衛視有個節目叫《傳承者》,參加者現場表演獨門絕技,通過評選獲得進入「傳承之門」的資格。近期上來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他上來就說,不想登「傳承者」的一席之地,是想來說幾句話。他叫常寶華,是相聲家族常氏的老一代。常家世代說相聲,在天津和華北很有名氣,創立啟明茶社,很多相聲名家都出自那裡。常寶華的哥哥常寶坤,藝名「小蘑菇」,三歲上台,八歲紅遍京津,深受老百姓歡迎。有一次他和父親一同登台表演,因為快過年了,他隨口說,一定好好說相聲,多賺壓歲錢。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常家門外站了許多人,都是來給小蘑菇送壓歲錢的。一九五二年朝鮮戰爭,小蘑菇赴前線慰問,在三八線附近給軍人說相聲,一架隱藏在雲層裡的戰機,突然衝出來投彈開火,舞台變成戰場,找到常寶坤時,他已經頭上中彈身亡,年二十九歲。小蘑菇的遺體運回天津,葬禮那天,送葬的隊伍有幾十萬人,排了十幾公里,此後常氏的家訓改為四個字「感恩報國」。

小蘑菇的弟弟常寶華已經八十五歲了,他的故事很多,他去美國,簽證官是個美國小姐,問他什麼文化程度,他說是文盲,小姐不懂文盲是什麼,就問去美國幹什麼,他說去給美國教授講課,小姐直吐舌頭。常老上台先向觀眾深深行禮,在兒孫的陪伴下說了一小段相聲。他用三句話概括自己:創作不大點兒,表現不起眼兒,幹了一輩子落個半熟臉兒。問他的功夫怎麼得來,他說是「逼」出來的,他的嘴邊有一道深溝,小時候練嘴皮子,一個字說得不正,父親就用筷子插他的嘴。隨後他口風一轉,語出驚人,他說:「實話說,我厭惡相聲,相聲不是耍貧嘴出洋相,說學逗唱是誤區,吹拉彈唱說、說學逗唱、耍變練只是形式,不能把自己扮成小丑,以醜陋吸引人,相聲應該是很美的藝術。相聲兩個字,相是表演,聲是語言,要刻劃人物,要表現生活,反映老百姓,是替老百姓說話的!」一席話說得擲地有聲,滿場掌聲,可惜主持人打斷了他的話,真想聽聽他還要說什麼。現場評審很有智慧,說,他們不能評了,這不是三票五票可以選評的,常寶華和常氏家族的相聲是老百姓的,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票。

常寶華老人說的現象不只是相聲,從藝術界到文化界,以至有些做學問為人師表的,常有那麼一些人把自己變成小丑,靠譁眾取寵博人一笑,不是幽默,是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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