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書蘭
胡春惠教授生於一九三七年,那是一個日軍侵華、烽火漫天的時代。在他仍是少年時期,被動盪的環境所逼迫,成為流亡學生。他十三歲時,跟隨孫立人將軍的部隊到了台灣。在台灣,他舉目無親,完全憑藉自學、刻苦努力,成為了台灣政治大學的歷史系教授、歷史研究所所長,成為了兩岸三地研究中國近現代史的專家。
歷史,在胡春惠教授的心中不僅是史料和數據,也是真摯的情感和追憶。數年前,我陪同他前往位於港島的陸羽茶室飲茶。那日的胡春惠老師剛拔完牙,面部還稍顯浮腫。須知,陸羽茶室曾經是孫中山、陳少白等革命黨人出版《中國日報》的舊址,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研究歷史的胡春惠老師自然對這一歷史古蹟充滿深情。他當時表示,自己在香港居住了二十多年都沒有去看過,故而抵達陸羽茶室之後,便執意要前往茶室的二樓一探究竟。雖然年事已高,但他仍舊自己爬越高階,在一個位子上坐了下來。沉默良久的他,似乎想到了當年國民黨諸君的捨身取義事蹟,拿出隨身攜帶的幾本書在彼處留影以示緬懷。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他眼見內地學者對國際學術界的認識較為不足,於是向政治大學取得休假一年的機緣,來香港珠海學院任教,一手創建了亞洲研究中心,二零零一年在政治大學提前退休,成為珠海學院專任教授,致力於以香港作為學術橋樑,促進兩岸學者的交流。當時的兩岸氛圍與今天的熱絡交流完全不同,胡春惠教授以一顆對神州大陸的赤子心,走自己認為是正確的道路。
而今,內地學術界一片蓬勃之氣象,胡老師也可謂功成身退了。為了故土、為了國家與民族,他已經了無遺憾。在這個中華民族歷史的轉折處,胡春惠貢獻了自己。今年一月,他回台灣投票。我認為投完票之後,胡老師便會很快回到香港繼續任教。但是我後來聽說胡老師病了,留在醫院。當時我原以為老師會很快出院並繼續處理校務。但絕沒想到,他再也不能返回香港,就這樣離開了我們。他在香港住了二十多年,最後仍選擇了台灣作為魂兮歸來的安息之所。這一代的台灣外省人,青年時期飽受顛沛流離,其後在台灣安老,如今都相繼凋零。這一代人的記憶,我想為他們留下。因為,我視他們為自己的親人,與自己流着一樣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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