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香港有一部電影叫《前度》，陳偉霆、阿嬌、衛詩雅出演的。夾在前任和現任之間的男子，優柔寡斷割捨不清。時空流轉，看着曾經親密無間、整日彎在臂彎裡的那個人，跟旁人在一起重演當日的甜蜜，心中五味雜陳自是難免，可誰的新歡不是別人的舊愛呢。
有一天夜裡，寫東寫西的酣暢，月已偏西了，仍睡意全無。一時興起，約了幾個朋友出去喝酒。環市中路的小酒館，開在一棵高大的榕樹下，路邊隨意擺了幾張沒有靠背的圓凳，桌子也沒有。各國來的啤酒，各色口味倒是難得的齊全。等我們都選好啤酒，掌櫃的隨手一扔，開瓶器「嗖」的飛了過來，手腳利索的朋友單掌一揚，穩穩地就給接住了。三下兩下，都給起開瓶蓋，連瓶帶酒放在各人凳腳邊上，再隔着街招呼一聲，對面舖子裸着上身的大叔，樂顛顛就給送來兩包花生。不用問，準是熟悉的鹹乾味道。
大叔顫着一身的五花腩，還沒回到舖子，我們已經開始撈起酒瓶，交叉相碰，各自才抿了一口，有個朋友就忍不住感嘆，這樣自在喝酒吃東西的地方是愈來愈少了。
這一聲感嘆是有典故的。
這位朋友生得高大健碩，臉卻精緻好看，撩妹的手段更是高明，交過的女朋友，兩隻手也數不過來。這個朋友並不花心，每一段感情都全情投入，也可能是情深緣淺，總歸都沒奔成婚姻。不過，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生活態度，倒是讓我們都極為艷羨。臉好看的人，在哪兒都容易發生愛情吧。
生活在城市裡，個人口味習性、消費能力各不同，經年下來，不管是酒吧、餐廳、茶樓、大排檔，還是冰室、咖啡館，總有幾處特別合心水的去處。拍拖時，自然也是兩個人首選的消費場所。但凡有口碑的地方，很容易引起共鳴。在一起的時候還好說，一旦分手了再去就有兩重尷尬埋在裡頭。一則難免觸景生情，二則遇到舊愛的頻率高居不下。心裡存了這個顧忌，再次光臨的念頭很輕易就會被打消。
街市喧囂舖子林立，要發掘一批更好的吃喝之處，其實並不太容易。人的感官，尤其是舌頭，比最擅長情緒變幻的女生，還要難伺候一百倍。一模一樣的食材、不差分毫的料理手法，只是因為擺盤時，碟子的花色和形狀稍稍不同，呈現在舌尖上的味道，可能就相去萬里了。更何況要找一間餐飲出品對胃口、裝修風格對喜好的食肆，這難度，絕不低於重新找一個趣味相投的戀愛夥伴。
朋友的感慨便是由此而發。
和舊愛道別，還要搭上最愛光顧的餐廳美食，這個朋友並非孤例。我曾認識一個癡迷於深圳某間餐廳印尼炒飯的朋友。他一年中至少要去吃一百次以上。有一次失戀過後，這一癡迷到骨子裡的嗜好，竟然輕描淡寫就戒掉了。
起初我以為他只是吃膩了，直到有一回在他家吃飯，才發現他做的印尼炒飯已經爐火純青。原來，他戒掉的只是那間會讓他回憶萬千的餐廳。相愛的真相，放在柴米油鹽的煙火裡，其實是在找口味相同的飯搭子。誰知道飯搭子沒找成，把飯堂也給弄沒了，這該是多麼痛的領悟啊。
幾瓶啤酒下肚，微微醺，剛剛好，乘着幾分醉意，我們也約定，在座的不管是誰，哪怕新交的女朋友貌若天仙、嬌似芙蓉，大榕樹下這塊肆意對酌的地方，千萬不能再淪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