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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巔 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

2017-08-26
■法國大提琴家凱拉斯(Jean-Guihen Queyras)與香港小交響樂團。香港小交響樂團提供■法國大提琴家凱拉斯(Jean-Guihen Queyras)與香港小交響樂團。香港小交響樂團提供

如果音樂作品也有江湖地位這回事,巴赫的六首《無伴奏大提琴組曲》(Cello Suites for Unaccompanied Cello)無疑屬於「一代宗師」級數。這六首組曲在十九世紀初中期並不受重視,知道的人不多,直至大約1889年,少年Pablo Casals在巴塞羅那一間二手音樂書店發現了組曲手稿,其命運才得以逆轉。

Casals對這些看來像練習曲、但技術要求十分高的獨奏曲愛不釋手,經過多年揣摩研究,1930年代將六套組曲錄製成唱片。他深沉內斂和稜角分明的演繹,令人們重新發現作品的神髓。此後,《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成名了,甚至被視為大提琴家晉身殿堂的「考試曲」:必須拉奏出別具風格的大提琴組曲,才算臻至藝術之巔。

江湖地位也來自其不確定性。此曲沒有巴赫留下的手稿(除了第五號組曲,有留下為魯特琴而寫的手稿),流傳的三個手抄本(以第二任妻子Magdalena的手抄本最廣為人知)並沒有速度、音量大小變化、情感等指示,演奏家怎樣理解作品,直接反映了其藝術修為。

不過珠玉在前,現今演奏家要突破前人經典,蚢磥ㄘ騿C早前,在大會堂聽法國大提琴家凱拉斯(Jean-Guihen Queyras)的獨奏會時,他便提到年輕時的一場「巴赫危機」:組曲本是他爛熟於胸的作品,但21歲那年卻突然不懂得怎拉,因為他「找不到自己的語彙」(can't find my own language)。最後是現代音樂解救了他,令他學懂用全新眼光看待巴赫音樂。

凱拉斯當晚演奏了第一至三號組曲。獨奏會的曲目編排很有心思:以梅花間竹方式,在組曲前插入三位現代作曲家的短篇作品。這些作品是凱拉斯委約作曲家為組曲而創作的,稱為「前回聲」(pre-echo)。它們跟組曲有某種連繫,譬如為第二號組曲創作的《前回聲》(作曲Jonathan Harvey),近結尾處用了升C音及傳統和聲的減七和弦,使人產生未完成、欲趨向D音的感覺;而第二號的「前奏曲」正是由優美的D小調琶音(D-F-A)展開。

別開生面的曲目編排未必人人喜歡,卻有一新耳目之效。當然,大家的注意力始終放在組曲身上。拉奏第一號時,凱拉斯的低音弦略為走調了,節奏也有點飄忽,但後來穩定下來。他的琴音飽滿樸拙,運弓輕巧敏捷,雖然常有琴弓碰撞弦線和各種原因造成的雜聲,有時頗感騷擾,但整體演繹充滿朝氣和生命力。兩天後聽他和香港小交響樂團演奏海頓的《C大調第一大提琴協奏曲》(Hob. VIIa:1),尤其能感受他拉琴的活潑自如。

不過在眾多樂章裡,我特別喜歡某些慢板樂章的抒情演繹,如第二號組曲的「前奏曲」和「阿勒曼舞曲」(Allemande)。「阿勒曼舞曲」很值一提。此曲在不同經典版本裡變化甚大:Casals拉得極為緩慢,彷彿要把每一粒音符都洗滌淨盡;俄國大師Rostropovich走相反路線,把此曲拉得輕快曼妙,令人翩然欲舞。我以前頗喜歡馬友友爽快中帶沉鬱的演繹,但聽了凱拉斯的慢速演奏後,才發現原來慢竟可展現出曲中糾纏的意味,可謂別有一番風味。而凱拉斯又跟Casals的慢不同,他並非「鍊盡」每個音符,而是稍稍在樂句尾「吊一吊そ(略為延長附點音符和停頓時間),使人生起有餘未盡、藕斷絲連的情感想像。

後來想起,第二號組曲的調性是D小調,跟巴赫著名的小提琴獨奏曲《Chaconne》相同。此調常跟「悲痛(sorrow)」和「強烈(intensity)」掛u,那麼慢節奏的「阿勒曼舞曲」或許才更配合此曲的調性情感?

毫無疑問,凱拉斯很自覺地建立自己的組曲風格:速度較彈性,不特別關注結構美,以風味取勝。譬如第三號組曲的「薩拉班德舞曲」(Sarabande),他拉得極慢,樂句像被拆散了,使音樂失去方向和推進力,個人認為,反不及Casals以優雅樂句直陳一切來得率真自然。當然,每個巴赫樂迷都有他的執荂A凱拉斯能推陳出新,已非常了不起。 文: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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