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仲鳴
有記者走來訪問,其中有個問題:李我的天空小說,與通俗小說有何關係?
事緣我編了部《香港文學大系.通俗文學卷》,將李我的天空小說也選進去了。天空小說透過收音機廣播,如無文本記錄,以一九四零、五零年代的科技,又怎可流傳下來?李我每講完一部「古」。便有單行本印了出來。這種形式,和古時的話本小說有異曲同工之妙。
唐朝的「廟會」,宋時的「瓦市」,都是「講古佬」雲集之所。廟會為統治階級和佛教僧侶所重視,通過文藝表演來宣傳教義,弘揚佛法,端正人心。表演形式據楊衒之《洛陽伽藍記》云:「常設女樂,歌聲繞樑,舞袖徐轉,絲管廖亮,諧妙入神。」
歌舞之外,又有百戲演出,「士女觀者,目亂睛迷。」此外,有僧侶的「僧講」、「俗講」。「僧講」一本正經,「俗講」以故事為主,亦有雜以佛經故事。這是說書開始興旺的原因。
到宋朝的瓦市,這種民間娛樂場所更上層樓,都市的空間地方,逐漸聚集了各種民間伎藝,除百戲外,還包括了小唱、說書等,尤其是說書人,雜在其中,吸引了不少人「聽書」。除瓦市外,其他如茶樓酒肆、街頭空地、鄉村寺廟,都有說書人在講個不休。
因此,李我等人在電台講古,即是「摩登說書」,講完後有文本留下,便如古時的「話本」。那時,有所謂「書會」為之編寫;書寫的便稱為「書會先生」。編成書的,即「話本小說」、「擬話本小說」,屬中國傳統文學的「通俗小說」。李我的「講古文本」是經過整理的,至今成書多少,已無從考究,傳留下來的,多已「肢體不全」。「天空小說」是「摩登話本小說」,將之歸納為「通俗文學」,其原因在此。
然而,要成為文學,當然要有文學元素。李我的「天空小說」,吾生也晚,沒有聽過,但據而成書的,卻有涉獵,文字尚好,情節安排緊湊,結構也有特別之處,頗具電影感;如他最負盛名的《蕭月白》,成書時改為《慾焰》,開篇採倒敘法,先敘蕭月白要遁入空門,再而娓娓道出他的身世,兩字記之曰「慾焰」,「慾」而成火,罪惡和悲劇遂由此生。蕭月白是主角的姓和名,整理後,採「慾焰」這頗為文藝腔的詞彙,可見李我的苦心經營,不限於要成為「講古佬」。
在當年一眾「講古佬」中,還有個鄧寄塵,講罷也有文字記下,但內容多鄙俗,文學元素幾無,雖然同獲聽眾擁戴,但難與李我頡頏。
「天空小說」這名稱,值得一讚,據云是任護花要將《蕭月白》搬上大銀幕時,和李我想出來的。
至於坊間傳言,天空小說的文本,非李我所寫,而是他當年的秘書仇章。李我雖否認,真確如何,亦難以考究了。將李我的天空小說列為「通俗文學」,是我的大膽嘗試,可抑不可,那就見仁見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