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然
一提起張國榮,立馬就想起他歪歪的坐姿,特別是當我不大熟悉的時候。但這張國榮,並非後來在香港以至華人世界鼎鼎大名的歌星、明星。或說,這個名字太容易雙胞了!可不是嗎?我所認識的同名同姓的張國榮,就不止五六個了。
說起這個張國榮,是大學我們同班同學。那時在人們心目中,屬於後進分子,但他出身好。到了運動初期,學生們紛紛自發組織小組,機緣巧合,我們七個人組織「滿天紅」,而國榮被推為頭頭,後來他又成為班上的組長。可能因為他姓張,於是附會成同音的「長」,他又是個「官」,「長官」也就成了他的綽號了。
其實,這是一個特殊時期的鬆散組織,結合也很自由,加上長官張國榮也放任。到了中後期,長官因病住進工十一號樓,自成一室,吃的是病號飯,比一般人的伙食要好。在我們看來,是神仙日子。那時,沒事,我們就結隊跑去他那裡神聊,非常快樂。
畢業分配,我們那幾屆都分得差,長官本來也分到他老家安徽合肥,不過他和別人合寫的評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一炮而紅,為全國報紙轉載;長官旋即也由合肥調到北京《人民日報》總編室任編輯。雖然他定居北京多年,依然鄉音難改,他的安徽腔普通話聽得多了,在我聽來,也漸漸順耳了。臨分配前,他對我們幾個煞有介事地說,必須有綜合材料的本事,否則分到單位叫你動手,你不會,就抓瞎。畢業鑒定時,宣傳隊給我的評語有一句是:「能夠努力學習毛澤東思想」,我以為可以了,不料他私下卻說,不行不行!給你的這句話,你到新單位,人家會認為你不怎麼樣。你看看別人,寫的都是刻苦學習,你才「能夠」,你要仔細體味那種差別!無論如何,他的一片好心,讓我沒齒難忘。
那時,尤其大學後期,跟他混得很熟了,也就肆無忌憚亂開玩笑。有一次,他神神秘秘地耳語,你知道嗎?某某和某某在中南樓頂鼻子呢!我一時不清楚是什麼意思,見他意味深長的笑容,才醒悟過來。言之鑿鑿,但當事人卻直言是天方夜譚,想來也只不過是想當然耳。
有一個時期,他幾乎呼風喚雨。他也不忘老本行,二十多年前我到北京,他就送我他所著的《唐詩三百首譯解》、《宋詞三百首譯解》、《元曲三百首譯解》,讓我獲得教益不淺。我還記得,有一次,班上在宿舍開會,他說了一句,書到用時方恨少,勸大家好好讀書。卻被別人批評,我很不以為然,但環境如此,沒有人吭聲。每次回北京見面,他都意氣風發,豪爽如故。後來他退休,辦了體育彩票,有一度也很風光。
那回在京同學為我祝壽,老友曹惠民也從蘇州趕來,長官送了一幅巨大的「壽」字,是他託有名書法家所書,他笑道,此字值一萬元呀!可惜實在太大,我當時還要轉去外地開會,飛行裝艙不便,無法攜回,只好留下,交代他說:這是你送我的,你先幫我保管,主權屬於我。其實,字呀,一萬元呀,都是身外物,我讀到的是,他一份眷眷赤誠之心,永刻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