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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空間】黑虎嘯月泉成河

2018-04-03
■黑虎泉把城市和人融合為一體,讓市民的人居環境充滿詩情畫意。 網上圖片■黑虎泉把城市和人融合為一體,讓市民的人居環境充滿詩情畫意。 網上圖片

朱文興

濟南的七十二名泉個個清澈靈動,但我最喜歡的還是黑虎泉。

黑虎泉最親民。沒有圍牆,不設大門,不用買票,什麼時候都可以隨便出入,多少人都可以結伴遊覽。黑虎泉是可以親近的,伸手從泉池中掬一捧水,就可以品嚐、洗面;擰開取水點的水龍頭,就可以用大桶小缽接泉水,運回家去燒開沏茶;東側的泉水浴場裡,一年四季都可以享受在泉水中游泳的爽快和愉悅;晨練散步、陪客人賞泉、帶孩子玩耍,更是隨心所欲,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自由自在,輕鬆愜意,就像在自家的院子裡一樣。黑虎泉就是這樣,把城市和人極為自然和諧地融合為一體,讓市民的人居環境如此充滿詩情畫意。

黑虎泉是有故事傳說的。金代的《名泉碑》對黑虎泉就有著錄。金元時代,黑虎泉一帶還是老城之外十分荒涼的地方,泉眼藏身於懸崖峭壁之下、犬牙交錯的亂石之中,一處石竇,水深莫測,每臨夜晚風吹石竇,巨響如虎嘯,久而久之,人們把頭腦中這種黑虎嘯吼的意象,化作了泉名,黑虎泉由此得名。明代永樂年間的詩人晏璧在《黑虎泉》一詩中寫道:「石磻水府色蒼蒼,深處渾如黑虎藏,半夜朔風吹石裂,一聲清嘯月無光。」曾主編過最早的歷城縣志《歷乘》的明代詩人劉敕在《黑虎泉》中寫道:「懸崖之下碧潭深,潭上懸崖欲幾尋。石激湍聲成虎吼,泉噴清響作龍吟。寒光一生常驚骨,澄色千年可洗心。最喜酒家多野趣,相攜同醉綠楊陰。」從晏璧的「一聲清嘯月無光」,到劉敕的「石激湍聲成虎吼」,我們可以領悟到,黑虎泉的得名,並不是時下看到的泉水從石雕老虎嘴裡噴出來的緣故,而是與早年懸月當空北風呼嘯的夜晚、黑虎泉噴湧的聲音如同老虎的嘯吼、從而產生了黑虎的意象有關,「黑虎嘯月」成為黑虎泉的景觀用語,也由此而來。

黑虎嘯月泉成河。河是大地的血脈,血脈有源也有根。濟南護城河的水,就源自於黑虎泉、趵突泉、五龍潭和珍珠泉。黑虎泉日最大湧水量四點一萬立方米,在濟南諸泉中僅次於趵突泉居第二位。泉水從高兩米 、深三米 、寬一點七米的天然洞穴中洶湧冒出後,形成深邃的碧潭,經北側暗道,從石雕的老虎嘴中噴薄而出,瀉入泉池。晚清時,老虎嘴只有一個,劉鶚在《老殘遊記》中作過實景記述:「這南門外好大一條河,河裡水湛清,看得河底明明白白......原來就在自己腳底下有一個石雕的老虎頭,約有兩尺餘長,倒有五、六尺寬徑,從那老虎口噴出一股泉來,力量很大,從池子這邊直衝到池子那邊,然後轉到西邊,流入城河去了。」直到上世紀三十年代初,黑虎泉的虎頭在原有一個的兩側又各增加了一個。

泉水從三隻老虎嘴裡噴薄而出,衝入長十三米 、寬九米的石砌泉池中。令人稱奇的是,泉水從老虎嘴裡瀉出來時,氣勢威猛,如瀑如練,嘯吼而出,但瀉入到泉池中後,彷彿霎時被馴服了,成為一汪柔情綿綿的水面,在清澈見底的細水微瀾中,溢淌出「春來江水綠如藍」的江南氣息。泉池北側有一個標高近七米的水閘,泉水溢過閘門,形成水簾,漫流到護城河中,與附近諸泉湧出的泉水合流,向東經白石橋拐彎向北,在東護城河潺潺流淌,直奔大明湖。在黑虎泉、趵突泉、五龍潭和珍珠泉四大泉群晝夜不息的特供下,護城河成了人間稀有的泉水河,大明湖成了天下罕見的泉水湖。沿虓足h依依的護城河散步,身心似隨茞M澈的河水在流動,綿綿思緒也依水波悄然泛起。

近半個世紀之前,我大學畢業,唱荂u到邊疆去、到農村去、到基層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革命歌曲,從長江口來到黃河邊,第一份工作,就在黑虎泉北邊不到五百米的一所老中學教書;第一個住處,就在黑虎泉東側大約五百米處的十畝園。第一次遠離潤澤的故鄉、孤身一人到北方的我,對乾旱少雨的氣候不習慣。但閒暇時間只要來到黑虎泉,潺潺的泉水,清澈的河水,裊裊的垂柳,小橋流水人家的景象,馬上令我有一種回到故鄉江南的感覺,滿腔鄉愁頓時煙消雲散,因而,不用買票即可觀賞的黑虎泉成了我的常客。三十三年前,黑虎泉的環境隨蚗糮陘蓿撉澈埵券Q變,濟南解放四十周年時解放閣的落成,後來護城河的全線通航,更使黑虎嘯月超越夢幻華麗蝶變。黑虎泉一帶地勢高低起伏,錯落有致;有泉有河,流水淙淙;柳枝拂水,娜娜裊裊;河面有亭,玲瓏小巧;岸上有閣,雄偉厚重;兩座拱橋,高低錯落。整個景區,既有江南水鄉的柔情和詩意,又有北方山水的雄渾與粗獷,還有古城濟南的市井風情,從不同的角度看她,遠近高低各不同;不同的季節也有不同的味道,就是冬天到這裡,依然有一種不是江南賽似江南的感覺。

冬到「四九」的一天下午,我與老伴冒寒來到黑虎泉,經白石橋在護城河北岸散步。河面上,有兩個用假山石圍成的不規則橢圓形泉池,東邊是白石泉,西邊是九女泉,不知看過多少次,仍饒有興致地駐足觀賞:珍珠似的晶瑩水泡,不停地從池底裊裊升騰而出後,從池邊自然山石的豁口中漫流到河裡,岸邊雖已浮華落盡,杏黃色的柳絲條猶如仙女的秀髮,隨風輕輕飄舞;九女泉西側的雙簷六角亭,在暖陽照耀下,將倒影清晰地映到水面上,美如人間仙境;古式古香的遊船,從黑虎泉出發,在河面上輕輕駛過,繞城而行,猶如一道流動的風景,流淌出濃濃的水鄉風情。這樣的水域,自然也是鳥兒的天堂,尖嘴長尾的灰白色鷺鳥,在河面上飛翔,時高時低,時左時右,掠過水面,引得魚兒也忍不住從水裡蹦起來。這樣的美景,歷代文人豈能不前來賞景吟詩?明嘉靖十五年,由山東布政史左參贊升任山東巡撫右副都御史的胡纘宗,在《嘉靖丁酉城南踏泉》中寫道:「濟水城南黑虎泉,一泓瀉出玉田田,巨鰲伏地來河內,靈液流雲到海邊。楊柳溪橋青繞石,鷺鷥煙雨碧涵天,金湯沃野還千里,春滿齊州花滿川。」在這位秦安(今甘肅天水)進士眼裡和筆下,清泉已代千家井,美利猶滋萬家田,黑虎泉不僅有著名泉的秀麗美景,更有蚍篻A大地造福百姓的美德。

是啊!潤澤和裝扮茈j城一隅的黑虎泉,是一幅流動的畫,是一首動聽的歌,是一首優美的詩,永遠讓人如癡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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