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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語背後】畫眉山偶得

2018-04-03

江 鄰

 半山細雨半山晴

 一片仙居落俗塵

 薄霧輕紗舒卷處

 漫坡蒼翠起煙雲

 悠然遺牯迎風走

 婉轉留眉越壟聞

 花落花開誰與共

 無邊春色有緣人

新界西貢郊野公園內有一處小山,名畫眉山,其東為牛耳石山,西為雞公山。蜿蜒的山路穿過三個山頭,自東向西構成麥理浩徑第三段。想想這些山頭的名字,頗有童趣。一日雨後,與朋友同遊,但見遠山近嶺,蒼翠欲滴,白霧繚繞。喊一嗓,無意驚起一山鳥語;摔一跤,順手抓來一把花香。直覺人間仙境,唯有緣者得之。

內地朋友對香港的印象,車水馬龍,燈紅酒綠,是很難與鄉郊聯繫在一起的。殊不知,郊野公園正是香港的獨特之處。於山川景色,如是;於日常生活,尤然。

香港常因地產霸權被人詬病,土地開發卻是十分節制的。迄今為止,這個享譽海內外的國際金融中心,有六七成土地還是鄉郊。站在香港地圖前,看蚨韘滫漱s野被藍色的大海環繞,淡黃色的市鎮區域星羅棋布荂A很有節制,深深感受到人類活動在大自然面前的謙卑。

香港郊野公園的建設,始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經濟恢復計劃。當時,百廢待興,種植木材被作為一項經濟措施予以推行。結果,木材市場並不如想像的景氣,香港大多數土地也不適於栽種速生林。政府因勢利導,乾脆將市郊未開發的地方劃出,建成康樂及保育用途的公園。幾十年下來,無心插柳,竟成一絕。

廣義的郊野公園包括兩類「法定保護地」:一是具有休閒功能的郊野公園,二是旨在保護自然生態的特別地區。前者24處,後者22處,共佔地44,300公頃,是香港總面積的40%。其中,有曲徑通幽的山嶺叢林,也有和風怡人的水塘和海濱地帶。郊野公園深受各階層人士歡迎,「行山」被視為最有益身心的康樂活動。每年前往郊野公園的遊人,數以千萬人次計,主要活動包括漫步、健身、遠足、燒烤,以至家庭旅行及露營等。

四條遠足徑,把大多數郊野公園織成一張遍佈全港的生態休閒網。東西向的兩條,分別是全長100公里的麥理浩徑,幾乎跨越整個新界地區;全長50公里的港島徑,串連了港島五個著名郊野公園。南北向的一條,即衛奕信徑,全長78公里,由港島南部的赤柱伸延至新界北部的南涌。另一條全長70公里的鳳凰徑,則是蜿蜒起伏於整個大嶼山的環狀郊遊徑。

香港逼仄的街道和居住環境,因了郊野公園的存在而得到緩解。前不久讀到一篇短文,文中充滿詩意地寫道:歷史的車廂,只給香港卸下1,000多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地,無法讓人們享受到寬裕的房子,卻為他們打開一片高遠的天空,走出家門,獲得了大自然。對香港市民來說,會展中心和酒店是共用的客廳,各式酒樓食肆是共用的餐廳,廣佈的郊野公園則是他們共用的後花園。

在這個後花園裡,人們不但可以欣賞和認識自然環境,還可以得到潛移默化的自然教育。不少郊野公園闢有自然教育徑及樹木研習徑,沿途設有解說牌,以助遊人了解相關動植物和各類生態。有關機構不時舉辦一些面向公眾特別是青少年學生的教育活動,如「郊野公園義工計劃」「企業植林計劃」「自然三步曲實踐」以及不同的講座,讓人們加深對自然護理的認識。

若單論郊野公園,國內外不少城市都有。而把郊野公園與城市結合得如此緊密,如此自然,卻只有香港。無論你身處任何一處鬧市區,只要步行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抵達一處郊野公園。這可是真正的山野公園,不是市區的人造公園,行走其間,是與大自然最親密的接觸。並且,郊野並不是荒野,各種服務設施十分齊備,道路和補給點的設計亦很人性化。

放眼這被馴化的山野,有原始的灌木叢林,有修葺精緻的盆栽苗圃,也有荒廢經年的土埂田壟。那些荒廢的人類耕作遺蹟,彷彿在向你訴說歷史的滄桑。香港大部分地區,以前也是以農耕為主。直到上世紀70年代,經濟開始騰飛,土地價格飆升,務農變得愈來愈沒有吸引力,大多數農田農地才被廢棄。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香港人在放棄農業耕作時,對以耕牛為代表的農畜的獨特處理方式。牠們不是被宰殺,而是被放歸山林,重新成為野牛!目前香港有1,000多頭野牛,大多數是黃牛,也有一些水牛。牠們在郊野公園深處找到了自己的家,繁衍生息,成群結隊,悠哉游哉。盛世有遺才,鬧市有遺牯,也算一趣。

置身於新雨後的山景,絲絲縷縷白霧在叢林中纏綿,如夢似幻。看茩囿藀蛣M的野牛群,其樂融融的樣子;耳畔畫眉悠揚鳴囀,聲如天籟;眼前枝綠養眼,花香沁人,心下不禁陶醉。驀然想起王陽明那段著名的心學對話──

王陽明和朋友到山間遊玩,朋友指茪@朵花對王陽明說:你經常說,心外無理,心外無物。天下一切物都在你心中,受你心的控制。你看這朵花,在山間自開自落,你的心能控制它嗎?難道你的心讓它開,它才開的;你的心讓它落,它才落的?王陽明不慌不忙地回答: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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