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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語背後】鷓鴣天.山水豆腐花

2018-04-17

江 鄰

 古木b蘢石徑斜

 大山深處有人家

 茂林流出清泉水

 老磨研來嫩豆花

 

 凝白玉,染紅霞

 輕勺慢咽潤而沙

 甘甜直奔心頭去

 一縷嵐風過野埡

行山的諸般樂趣,難以一一道來。印象深刻的是,行山途中,飢渴難耐,偶遇山間食肆,吃上一碗山水豆腐花。青花碗中,白玉凝脂,赤砂糖似紅霞般暈染開來。輕輕用勺子劃開,慢慢送入嘴裡,清涼甘甜,直奔心底,怎一個爽字了得!

此時,簡樸的桌椅,隨意的風光,讓你的心安寧下來。但見浮雲掠過山頭,清風梳理蚞朮顒瑪嘔植物或微黃的茅草,艷陽之下,似碧波起伏,你分明感受到山的柔軟。山谷綿延處,則點綴蚖a翠的松姿柏影,嶙峋巉岩雜然其間,又彷彿時刻提醒荍A,山有山的骨氣。

內地叫登山,或者爬山,香港叫行山。這或許是因為香港並沒有什麼高山大嶺,最高的大帽山也才海拔957米,但是瀕海山地丘陵眾多,上坡下坎是經常的事,而郊遊徑又修整得很好,閒庭信步,「行」之即可,無須「登」或「爬」。

香港是一個行山的城市。有關行山的話題無處不在,氣氛之濃郁,設施之完備,怕是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無法比擬的。周末和公眾假日,或三五結伴,或瀟灑獨往,漫山遍野都是喜水樂山之人。

行山友說,行山可以達到三個目的:一是鍛煉身體,二是輕鬆心情,三是了解風物地理。求其一,行程要有一定難度;求其二,行山的夥伴要合得來;求其三,要設計一條好的行山路線。

或說,行山是最周全的運動方式。既可以強健體魄,也可以愉悅心靈。欣賞茠u途美景,還可以借景抒情,有話則長,無話則短,隨意點評社會人生。一次成功的行山,無異於緊張生活的減壓閥,讓日益僵硬的身體和心情,都得到完全的舒展。

在香港這個地方,行山已然成為了一種生存狀態。香港的生活節奏,即便不是全世界最緊張的,起碼也是最緊張的之一。日程的安排,是精確到分的。每一飲茶都談業務,每一餐飯都做交易,所有的聚會都有實實在在的目的。寫字樓大多是全封閉的,人造空氣總讓你感受到一種壓抑的渾濁。地價頑固地高企,香港大約已成為全球人均居住面積最小的地區。把人擠迫在如此窄逼的空間裡,如果沒有青山綠水,如果沒有大汗淋漓,那種悶罐式的感覺怎樣排解?這就難怪香港人特別喜歡運動,尤其喜歡行山了。

也許一些有錢人,是不中意行山的。對他們來說,要放鬆身心,另有適合身份的方式和場所。比如高爾夫,雖然遊戲原理很簡單,起源也很鄉土,但它需要相當寬闊的草坪,需要相對封閉的私領域,需要一些繁文縟節般的禮儀和規矩,於是就成為高端人士的遊戲了。或者,駕駛豪華遊艇到一些沒有公共交通的海濱,乘飛機到僻遠的旅遊地,曬太陽,品美酒,擁佳人,所作所為雖然並不稀奇,但耗費極大,專享性強,非一般人所能企及。還有那些高檔會所,昂貴的體育器材,精緻的娛樂設施,也是富人們畫地為牢之所在。在他們看來,對山野之趣的珍愛和推崇,不過是「野人獻曝」罷了。

最底層的窮人,比如失業者、流浪漢,以及從事「手停口停」的勞作勉強維持生計的人,大約也是不行山的。他們要把有限的精力集聚起來,在吵雜喧鬧的人流中奔波,而不敢在空曠的山野間揮灑。

於是,行山一族的特徵大致可以界定了:無衣食之憂,有過剩精力;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懷「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之念,以求精神上的富足。當然,並不是所有這些該行山的人都會去行山。說到底,行山既是一種生存狀態,更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消遣選擇。

消遣的方式多種多樣,有積極的,也有消極的。哪些是積極的消遣?動者有動的妙處,如鍛煉、飆車、上山入海;靜者有靜的精彩,如閱讀、聊天、看戲聽樂。消極的消遣亦是千姿百彩,各領風騷:比如在烏煙瘴氣的酒吧裡胡吹瞎侃,在周而復始的麻將桌旁豪情萬丈,在日以繼夜的睡榻上春眠不覺曉......行山,無疑是一種積極的消遣,動靜皆得宜,魅力長在。恰如那碗山水豆腐花,你要親自嘗過了,才懂得它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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