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拍攝於港島西區海邊。 作者提供趙鵬飛
香港知名女作家林燕妮月初辭世，香港報章都有大幅報道，內地媒體也多有報道。瀏覽各媒體的報道角度和標題後發現，大多都把她與其有過一段情緣的已故香江才子黃霑標上題。紙短情長，對大部分人而言，與作家長篇累牘的細密文字相較，名人私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更能激起茶餘飯後的聊天興致。更何況，這位女作家還曾是已故國際知名影星李小龍的嫂子。
不過在內地的文青當中，林燕妮最廣為人知的，是她的一篇文章：《一見楊過誤終身》。
楊過是金庸小說《神雕俠侶》中的男主角。雖是遺腹子，母親又早亡，但天生一副英俊異常的面孔；雖少年孤苦，卻得遇高人，拜在姿容武功皆出塵脫俗的古墓派小龍女門下；雖經歷坎坷，性格浪蕩不羈，亦正亦邪的作風之餘又極為專情。如此男子，是個江湖女子，難免都會對其施以青眼。循規蹈矩行事方正的人，踏實可靠，固然是做夫君的上選，唯一生漫長，倘若不能跟有趣的靈魂共同歡度，箇中的煩悶與寡淡，任誰都心知肚明。
於是當楊過出現之後，小龍女、陸無雙、程英、完顏萍、公孫綠萼、郭芙、郭襄一干妙齡少女，無一不是即刻傾情於他。小龍女自不必說，既是他授業恩師，又是他最愛之人。完顏萍和郭芙，一個有自知之明，既知有緣無分，當即斬斷念想，另擇良婿，一生不孤；一個愛得不自知，混沌而糊塗，懵懵懂懂之間，便嫁給了另外一個更愛她的青年才俊，也算是人生美滿。諸位女子之中，公孫綠萼最為可憐，為了幫楊過拿到解藥而自撞劍鋒，早早地香消玉殞。而被楊過誤了終身的，就是陸無雙、程英、郭襄。
陸無雙和程英是一對姑表姐妹，先後愛上楊過，但一同被楊過提議，結成了異姓兄妹。陸無雙尚可理解，因為跛足心裡始終存了一段自卑。性格果決行事沉穩的程英，暗戀楊過，一生自苦，終未能在情感上有所歸依，着實讓人扼腕。相較之下，未滿十六歲便在風陵渡與楊過相遇的郭襄，至少體驗了此生的巔峰時刻：在天下英雄面前，收了楊過送來的三份大禮。而後的人生便如十六歲生日那天的煙花一樣，綻放之後，冷凝成孤寂。
誠如林燕妮筆下所寫，她們都在十幾歲時見過楊過，短暫的相交，令得姑娘們終身不嫁，她們的回憶是快樂的，可嘆的是，以後的日子又如許的惆悵！
金庸先生的擁躉遍及華人世界，能將楊過和一眾江湖女子之間千迴百轉的情愫，直截了當又精準無比地凝成一句話，惟有林燕妮。難怪金庸會對她作出如此高的讚譽--現代散文寫得最好的女作家。
我只是嘆息，本該是著作等身的習文之人，在人生落幕之際，一生的筆墨才情，被世人眼中的情感糾葛奪去了風頭。林燕妮泉下有知，不知該作何感。
上周，堪稱香港文壇泰斗的作家劉以鬯，也溘然長逝。畢生筆耕不輟的他，留下的文字嚴肅厚重，足以撐起香港文學半邊天。同樣令我感到嘆息的是，傳媒在報道他去世的新聞時，都把他跟大眾更為熟知的香港導演王家衛掛上了鈎。我想，不僅是王家衛導演兩部很出名的電影的創作靈感，源自於劉以鬯先生的小說，還因為在大眾的認知裡，王導演比劉作家更為出名吧。
恬淡散文少有讀者，嚴肅文學鮮人問津，文學已然衰落，但貼上愛文字的標籤，總還能讓人受落。論起當世大家，或是學養深厚的文字工作者，崇拜敬仰的姿態人人都有，真實的態度大多可能都是束之高閣。尤為不捨得為其放下手中更能消磨時間的手機，抽空讀上一二。
放眼望去，好龍的葉公也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