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 絲
有企業為了激勵員工奮進,不稍懈怠,做了一個宣傳板,讓員工以打麻將的精神勁頭應對工作,以此克服遇到的種種困難。宣傳很具創意,情境對照和措辭也很精妙,玩過麻將的人看了都會會心一笑,讀懂了隱含其中的可以超越百事的動力和義無反顧的激情。
麻將自誕生之初,傳遞出來的人文價值,就明顯高於其他娛樂工具。除了競技決勝,為遣有生之涯所做的無意義享樂,打麻將也是一項富有成效的交際活動。
亞里士多德說,不與別人打交道的人,不是神,就是獸。尤其在人情社會,人的固有價值很難通過自身呈現出來,如果不能獲得外界承認,無法在人際交往中實現良性互動,建立穩定的人脈渠道,很容易陷入際遇不佳的境地。
我的交際圈子很小,欠缺共情能力,根源上即對麻將缺乏悟性,每次上場,就是人們常說的「宋子文」。被嘲弄多了,他人即使一再盛情相邀,我也堅辭不就,由此對人際關係產生了深遠影響。其實我很早就學會了打麻將。初中時有同學教我,如果手上有一顆「五萬」和一顆「七萬」,那麼我就應該和「六萬」。由於腦子轉不過彎來,我理解為非得這樣的「卡窿」才能和牌。過了一會,另一個觀戰的同學發現了問題,問我為何不和牌,我的回答頓時引起眾人一陣狂笑,於是大家都知道了我打麻將少根筋。教我的同學很得意,說能教會我這種人打麻將,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那時他就常常唸叨說,將來一定要出本麻將教材。
梁實秋曾很形象地道出打麻將的社交功能:「在三缺一的情形下,第四者若是堅不下場,大家都認為是傷天害理的事。」打麻將是一個人被小圈子接納的象徵,只有廁身其間,才能創造和諧愉快的人際關係。民國時的許多名人大腕,都是合格的麻將搭子。徐志摩的麻將技能尤為出眾,打牌過程從不停頓,且時出妙語,說個不停,又敢於「趟雷」冒險,所以常常獲勝。
胡適的麻將水平則與學問完全相反,經常輸到開支票,老婆江東秀後來讓他戴戒指,戒酒戒麻將。但「我的朋友胡適之」的大名,一部分就是在牌桌上建立起來的。還有民國第一暢銷書作家張恨水,經常一邊打麻將一邊寫稿,報社的人就在旁邊等荂A一場麻將下來,供報紙第二天連載的小說章節也寫好了。德國哲學家叔本華曾因鄰居弄出噪音,寫作思路被擾亂,憤怒地要與鄰居打架,如果他能學會張恨水這一手,絕對終生受用。
不過,打麻將可以營建天堂,也可以拆卸天堂。
錢鍾書的《圍城》裡,方鴻漸去相親,與準岳母打麻將,贏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如果方鴻漸「識大體」,給想要賴賬的準岳母一個台階下,留下好印象,抱得美人歸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然而,在皮外套與老婆之間,方鴻漸卻毫不遲疑地選擇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