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永夏
我們平常總說孩子天真，提出的問題幼稚可笑。可是有時候，孩子提出的問題不但發人深思，而且能想大人所未想，道大人所未道。比如，那天我的小孫女就突然問我：「爺爺，外面的小鳥吃什麼？」「吃食啊！」我不假思索地說。「食從哪裡來？」「自己找啊！」「找不到怎麼辦？下雨下雪天到哪裡去找？人為什麼不幫助牠們？」問題愈提愈尖銳，我則愈來愈感到難以應付。事後想想，孩子關心的這些事，還真應引起我們重視。僅就鳥類而言，也值得做篇大文章......
在人類歷史上，鳥類一直是我們的親密朋友，牠們的生死存亡與人類的命運密切相關。因此，我國自古就有愛鳥護鳥的優良傳統。遠在商代，人們就懂得愛鳥。司馬遷的《史記》中有這樣一則故事：有一次， 商的開國君主湯到野外巡視，見一個人正在樹林裡四面張網捕鳥，還祈禱說︰「四面八方的鳥兒，都飛到我的網裡來吧！」湯立即走上前制止說︰「你這是要把鳥兒一網打盡啊！」並命令那人將三面的網撤了，又親自祈禱說︰「鳥兒快快飛走吧，願向左的向左，願向右的向右，不願飛走的就留在網裡頭。」湯的這一做法很快傳到其他諸侯那裡，他們佩服地說︰「湯的美德太崇高了，連禽獸都能受其恩澤。」
到了周代，周王朝制定了專門的條律保護鳥類，並設立了「虞人」之類的官員，管理山林 川澤，嚴禁人們採集鳥蛋、捕殺幼鳥。這一傳統一直延續到秦、漢、唐、宋各朝，這對鳥類的繁衍生息，保持生態平衡，起了重要作用。
在保護鳥類上，一些開明的統治者不但能身體力行，而且還虛心納諫，聞過則改。據《列子》記載：春秋時候，有一年正月初一，晉國邯鄲的老百姓向當時執政的大臣趙簡子進獻了許多斑鳩。趙簡子非常高興，重重地賞賜了他們。門客不解其意，問他為什麼這樣做。趙簡子說：「我把這些鳥在大年初一放生，表示我對生靈有慈愛之心。」門客說：「老百姓若知道您拿斑鳩放生，就會爭着去捕捉斑鳩，那樣被打死打傷的斑鳩一定很多，您對這些鳥的恩澤是抵償不了您給牠們所造成的災禍的。您如果真想救助斑鳩之類的鳥兒，不如下令禁止捕鳥。」趙簡子覺得他講得很有道理，便採納了他的意見，下令嚴禁捕鳥。
古人的愛鳥之心，還從大量的古詩文中表現出來。唐代著名的大詩人白居易，一生寫過許多愛鳥詩。他在一首詩中深情地寫道：「誰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勸君莫打枝頭鳥，子在巢中望母歸。」你看，可愛的鳥寶寶正在窩中嗷嗷待哺，勤勞的鳥媽媽這時在田間忙忙碌碌地捕捉害蟲，捉到後再飛回巢中哺育幼兒。你把牠一彈子打死了，就害了牠們全家......作者從兒女親情角度告誡人們不要打枝頭的鳥兒，其情殷殷，其意深深，讓每個有良知的人都為之心動。而清代著名的書畫家鄭板橋，在愛鳥方面則另有高見。他在一封寫給其弟的信中，反對人們在籠中養鳥，主張多種樹，「使繞屋數百株，扶疏茂密，為鳥國鳥家」，給鳥建一個廣闊而快樂的家園，使人從鳥的快樂中感受到更大的快樂。他的這一主張，在今天也是切實可行的。
到了近現代，儘管人們愛鳥的意識已較淡薄，但仍不乏關愛鳥類的感人事例。比如，我國已故著名詩人臧克家，就數十年如一日地關心着他的「麻雀朋友」......在臧老居住的小四合院中，經常有一群「特殊的客人」自由自在地飛來飛去，牠們就是臧老呵護備至的麻雀朋友。
對這群「麻雀朋友」，臧老確是一往情深，與之結下了四十多年的深厚友誼。四十多年來，不管風霜雨雪，不論多忙多累，每天他都按時為這些「老朋友」送食送水。天降大雪，他怕麻雀找不到食物，便小心翼翼地掃出一片空地；暴雨傾盆，他又打着那把半舊的塑料雨傘，將「飯場」移到南房簷下的青石台階上......每當看到這群「老朋友」水足飯飽後繞着院子自由自在地翻飛的情景，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總會浮現出歡快的笑容......
臧老對麻雀等鳥兒的愛，可謂體貼入微。他曾對女兒說：「有人喜歡將小鳥關在籠子裡，用 精美的食物餵養，以博得牠們動聽的歌唱。但是，在我聽來，這歌是悲歌！是失去自由後悲慘的苦歌！」有一次，他正在上小學的外孫女在院中發現了一隻蹣跚試飛的雛雀，便準備了一隻大盒子，想把這隻小麻雀養在裡邊。臧老知道後，立即加以阻止，並當即三令五申，不准任何人驚擾這隻可憐的小鳥。他又輕手輕腳地在小鳥藏身的花叢邊撒上食物，放上清水，然後關切地站在臥室裡的窗前，向外眺望雛雀的動靜。直到下午親眼見到雀媽媽將愛子帶回巢中，連午覺都沒睡好的他才放下心來。
臧老搬進新居後，仍時時牽掛着他那舊宅院裡的「老朋友」。他總是隔三差五地親自往舊宅院打電話、寫便條，詢問「麻雀替我按時餵了沒有」。即使在他病情危重的時刻，也忘不了再三囑託身邊的親人，照顧好他的這些「老朋友」。新居的陽台上，小窗前，也常有麻雀飛來唱歌。每當此時，臧老總會久久地、深情地凝視着牠們，然後轉過臉來問家人：「是不是四合院中的『老朋友』又來看望我了？」
像老詩人這樣關愛小鳥的事例，我們還可以舉出一些。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珍惜生命，熱愛生活，極為關注人類賴以生存的生態環境。他們以自己的實際行動，美好的心靈，為我們樹立了學習的榜樣。
關愛鳥類，保護生態，關鍵在行動。我們當然要堅決反對對野生動物濫捕亂殺的犯罪行為。但更重要的，還要靠我們自覺去做。有些事情，只要我們稍加留意，就可收到很好的效果。如平時--特別是下雨下雪氣候惡劣的日子，順手在院子裡或窗台上撒點米，就可使許多小生命免受飢餓。再如在城市的公園或廣場邊，給鳥兒設一些覓食飲水的地方，經常放一些米粒、清水，也不是多困難的事，但卻能救助和引來百鳥，使環境更加美好......有句歌詞唱得好：「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這話，對人類來說是真理。如果用在對待鳥類上，也同樣是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