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永夏
在我國的傳統節日中，春節最為隆重、熱鬧。由於它是舊年的終結、新年的開始，因此人們對它寄予了很多除舊迎新的厚望，總希望在新的一年裡，除掉那些舊的積弊，迎來新的變化和美好，由此便產生了一些與之相關的民俗活動。
春節除舊弊，花樣很多。其中重要的一項，就是將舊弊「賣」掉。
舊時廣東許多地方，有春節「賣懶」的習俗。每到除夕晚上，孩子們衣袋裡裝着紅雞蛋，手執燈籠、火把，歡歡喜喜地來到街上，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呼喊：「賣懶，賣懶，賣到年三十晚，你懶我不懶。」喊完回到家中，再把紅雞蛋分給長輩吃。俗信這樣就可把懶「賣」掉，不再懶惰。為什麼小孩子要在除夕晚上「賣懶」？民間流傳着這樣一個傳說：在王母娘娘的蟠桃園裡，有一條懶蟲，經常潛藏在蟠桃樹上，春天吸花蜜，秋天吃果實。有一年秋天，蟠桃大豐收，懶蟲又去偷桃吃，被王母娘娘發現了，便把它貶到人間。這條懶蟲來到人間後，就將身子一縮，偷偷地鑽進小孩子的鼻孔，變成一條又饞又懶的鼻涕蟲。在小孩子睡着的時候，它就讓孩子睡懶覺，早晨賴着不起床。所以年三十晚上，大人就讓孩子上街「賣懶」，以此將懶蟲「賣」掉，變得勤奮起來。
在山東菏澤等地，舊時還有「賣瘡」的習俗。除夕晚上，有些孩子會將寫有瘡名的小紙團扔到街頭牆角，邊扔邊唱道：「賣瘡，賣瘡，賣給老張。老張不要，隔牆一撂。」據說這樣身上生的瘡癤就可以好起來，新的一年身體會更加健康。
除了懶和瘡，癡呆也能「賣」。過去在江蘇一帶，就流行着在春節「賣癡呆」的習俗。世傳古代吳地（江蘇一帶）人多呆。為除掉此病，便要將其「賣」掉。為此，孩子們便在除夕晚上，沿街叫喊：「賣癡呆，賣癡呆！」有一首《賣癡呆詞》這樣寫道：「智巧由來不足用，癡呆自古無人重。獨笑吳儂呆性多，喚賣殘冬取善頌......」而南宋詩人范成大在《賣癡呆詞》中，更加具體、生動地描寫了「賣癡呆」的情景：
除夕更闌人不睡，厭禳鈍滯迎新歲。小兒呼叫走長街，云有癡呆讓人買。二物與人誰獨無？就中吳儂仍有餘。巷南巷北賣不得，相逢大笑相揶揄。櫟翁塊坐重簾下，獨要買添令問價。兒云翁買不須錢，奉賒癡呆千百年！
從詩中我們看到，除夕之夜，天都快亮了，孩子們仍不睡覺，沿街叫喊着「賣癡呆」。他們跑遍巷南巷北都賣不出去，見了面就相互取笑。年老的詩人也加入其中，問把這癡呆全買下來要多少錢？孩子們笑着說：「你老先生要買不收錢，奉送給你癡呆千百年！」詩寫得極為詼諧、幽默、有趣，把這歷史舊俗活靈活現地展現在人們面前，讀罷讓人忍俊不禁。
有些積弊可以「賣掉」，但有些卻沒人肯買，這就需要把它「送」出去。「送」什麼？人們首先想到貧窮。為了擺脫這「頑疾」，便產生了春節「送窮」的習俗。「送窮」即送「窮鬼」，又稱「送五窮」、「送窮土」、「送窮灰」等。此俗歷史久遠，在各地流傳也很廣。南朝梁宗懍的《荊楚歲時記》引《金谷園記》云：「高陽氏子瘦約，好衣敝食糜。人作新衣與之，即裂破，以火燒穿着之，宮中號曰『窮子』。正月晦日巷死。今人作糜，棄破衣，是日祀於巷，曰送窮鬼。」這段話意思是說，窮鬼乃顓頊高陽氏之子。他身材羸弱矮小，喜歡穿破衣，喝稀飯。人們送給他新衣服，他便扯破或用火燒出洞來再穿，因此宮中稱他為「窮子」，他於正月最後一天死去。他死後，人們便在這一天作稀飯、扔破衣，把他當作窮鬼送走，故曰「送窮」。
此後歷朝歷代，春節「送窮」之風都綿延不衰。尤其在唐代，此風更加盛行。唐代文學家韓愈在《送窮文》中就寫道：「結柳作車，縛草為船，載糗輿糧，牛繫軛下，引帆上檣。」就是說「送窮」時要為「窮鬼」結紮柳條為車，捆草為船，裝上乾糧，套好牛車，升起帆船，客客氣氣地送「窮鬼」上路。唐代詩人姚合在《晦日送窮三首》中也寫道：「年年到此日，瀝酒拜街中。 萬戶千門看，無人不送窮。」可見當時「送窮」是何等熱鬧。
「送窮」的時間，多在正月初五或初六。也有的在正月的最後一天，謂「晦日送窮」，目的是將窮鬼趕出家門，從此富裕起來。「送窮」的方式多種多樣。有的地方，在這一天打掃房屋，據說「窮鬼」寄身在塵土垃圾之中，將垃圾倒掉，也便送走了「窮鬼」。也有的地方在這天晚上，各家皆用紙紮一婦人，高約四五寸，身背紙袋，袋裡裝着從屋裡掃出來的塵土垃圾。人們在爆竹聲中，將此紙人送到郊外；孩子們此時則滿街興高采烈地奔跑着，邊跑邊唱：「五窮媳婦五窮排，家家門上送出來。不管禿子、瞎子，送出一個來！」而在濟南，「送窮」又叫「打五窮官」：正月初五這天，乞丐門面塗朱色，身着戲衣，頭戴無頂的破草帽，扮成「五窮官」，手拿大掃帚，挨家掃大門外的地面。人們見此忙以錢米食物施捨，並以棍棒佯裝追打，認為這樣就可將貧窮趕走。
懶能「賣」，窮能「送」，可是有些舊東西「賣」不了也「送」不出，只有將它扔掉，這樣又產生了「扔愁帽」的習俗。此俗主要流行於我國北方一些地區。在這些地方，過去每到年三十晚上，人們便將戴過的舊帽子或舊頭巾悄悄地扔到街上，第二天再將這些東西掃到牆角處。如有人拾走了帽子、頭巾，就意味着帶走了憂愁；如一直無人撿拾，等到元宵之夜時再燒掉它，俗信這樣可以扔掉過去一年的憂愁煩惱，代之以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
以上這些習俗，都反映了舊時勞動人民希望除掉窮根、去掉惡習、人變聰明、生活富裕的美好願望。不過這些願望，在舊社會是難以實現的。只有在文明昌盛的新社會，用科學的知識武裝頭腦，用勤勞的雙手艱苦奮鬥，才能將貧窮和愚昧趕走，使好夢變為現實，舊貌換新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