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我自小隨父親,愛喝茶。年少時喝茶如牛飲,成年後學會了品,品茶亦同品味人生,苦澀甘甜皆在其中。
喝茶離不開茶器,離不開紫砂壺。我喜歡紫砂壺,但從不刻意收藏,亦不喜追求茶友群和收藏界盛行的「大師壺」,偶爾到賣壺的店裡閒逛一番,遇到合眼緣的,便買了回家,分門別類地泡茶、養壺。久而久之,家裡也積攢了不少各式各樣的紫砂壺。
遇到子光壺之前,先遇到「愛杯」。
「愛杯」是藝術家陳子光創意製作的紫砂茶杯,子光大抵是遵循老子的「大道至簡」,將茶杯製得拙樸厚重,只在杯身上刻了一個「愛」字。兩隻杯子,兩個「愛」字一正一反,隱喻「反正都要愛」。製作證書上幽默地標明了杯子的適用範圍為「對愛情感冒的人群」,生產日期為「擁有他或她時」,保質期為「一輩子」,使用禁忌是「吵架時不能用來砸對方」......如此,「愛杯」便遠遠超越了茶器本身的意義,成為了茶客或非茶客的愛侶間傳達愛意的愛物。
畢業於景德鎮陶瓷大學美術系的子光,看起來和大多畢業於該校的同學一樣走的是尋常路,早早地就開始以製作紫砂壺為職業。一些人做壺,只懂中規中矩的工藝,以獲得「工藝美術大師」稱號為榮,一些人做壺,做荌詁荋N耐不住寂寞,轉而走上了別的路。子光與別人兩樣,他好讀書,喜畫畫,亦寫詩,他近三十年如一日地做的壺,壺身上皆是自己的詩和畫,充滿了獨特的文化意味。他賦予紫砂壺與眾不同的文化底蘊,把工藝品昇華成了藝術品,他的作品多次獲得「中國工藝美術百花獎」和「中國工藝美術飛花獎」,不經意間便獲得了「國際工藝美術大師」的稱號。
子光卻認為自己是一個文人。朋友們也對此認同,因為,他的壺不光能用來泡茶,亦能用來品讀。他設計製作了兩百多把不同的紫砂壺,為每一款壺配一款茶、作一幅畫、題一首詩,出版了一本《百壺百味》,成為茶友和壺友們競相收藏的藝術品。此後,他又製作了「百家姓壺」,每一把壺都根據一個姓氏的淵源做出相應的設計,每一把壺裡都藏茪@個故事,他希望百家姓壺能喚醒人們尋根問祖的意識,讓中華傳統文化能夠藉此長遠地流傳下去。
做的壺多了,子光從壺中品出了禪意,把紫砂壺做出了新的境界,他又創作了「佛說百壺」。「佛說百壺」看起來和「愛杯」毫無關聯,其實卻息息相關。
子光給人的印象是豁達開朗的,活得異常的通透,只有少數人得知他通透的背後隱藏茪偵礡C子光的小兒子僅兩歲時便被診斷出患了重症,迄今已近十年,全家人在痛苦和焦慮中為兒子奔波尋醫問藥,對孩子的愛導致他在尋醫的過程中遇到了各路趁火打劫的騙子,勞心傷財地經歷了不少人性的黑暗。所幸子光是清醒的,他說,他把血和淚灑進泥土裡,融進紫砂裡,變成對孩子的愛和對未來的期望,所以才有了他層出不窮的好作品,因此,他的作品便有了靈魂,有了愛和希望的意味。「愛杯」的由來便是他對孩子的愛的延伸,雖然遭遇過很多磨難,但亦有不少朋友給予了他真誠的幫助,所以,他沒有怨恨,內心仍舊充滿了光明和感恩,他希望人與人之間都充滿愛,每個家庭都是幸福美滿的。
這就是陳子光,一個有茪j智慧的文人藝術家。我不收藏紫砂壺,卻收藏了陳子光的人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