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底，在一個會議上，有與會者解釋京劇「聽戲」-詞的由來，說是滿清皇帝禁止演戲，戲班偷偷演出，點一支香照明，觀眾沒法看清演員的表演，所以索性閉目「聽戲」。我從沒有聽過這故事，回家翻箱倒籠，可惜仍未找到相關的資料，只好暫作有此一說。
一般說欣賞京劇是「聽戲」，而非「看戲」，是因為京劇老戲迷熟知劇情，欣賞重點放在演員的唱功上；「聽戲」的習慣在明代已出現，京劇應還未進京。
明代茶園出現，成為戲曲表演場地。最初，茶園並沒有特設的舞台，只是席前做戲，後來較大的茶園開始特設舞台供演出之用，到清代最為盛行，稱之為「茶園」或「茶樓」。這與北京人愛喝茶的習慣有關，一邊品茗，一邊聽戲。清代嘉慶年間，滿清皇室昭槤在《嘯亭續錄．派吃跳神肉及聽戲王大臣》一文說：「至上元日及萬壽節，皆召諸臣於同樂園聽戲，分翼入座，特賜盤餐餚饌。」
為什麼戲不看只聽呢？原來和座位有關。觀眾座位是長桌長板凳。戲台三面都有座位，三面都有看樓。樓下正面座位與戲台垂直擺放，聽戲的人面對面坐着品茗聽戲，想看戲得側身扭頭。戲台兩側的座位是斜着穢鞢A與戲台成銳角形，觀眾也是面對面，看戲需側身扭頭。由此也可看出當時叫茶園、茶樓是有原因的，是以品茗為主，看戲為輔。這種格局到民國時期才逐漸打破。
梁實秋在題為《聽戲，不是看戲》的文章裡說：「聽戲，不是看戲。從前在北平，大家都說聽戲，不大說看戲。這一字之差，關係甚大。我們的舊戲究竟是以唱為主，所謂載歌載舞，那舞實在是比較的沒有什麼可看的。」又形容戲園裡的情況是「文明茶園是我常去的地方，全是窄窄的條凳，窄窄的條桌，而並不面對舞台，要看台上的動作便要扭轉脖子扭轉腰。尤其是在夏天，大家都打赤膊，而我從小就沒有光脊樑的習慣，覺得大庭廣眾之中赤身露體怪難為情，而你一經落座就有熱心招待的茶房前來接衣服，給一個半劈的木牌子。這時節，你環顧四周，全是一扇一扇的肉屏風，不由得你不隨着大家而肉袒，前後左右都是肉，白皙皙的，黃橙橙的，黑黝黝的，置身其中如入肉林。」
在戲園裡，一班男子漢赤裸上身聽戲，今天的香港戲迷自然覺得匪夷所思，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炎炎夏夜，在大笪地或榕樹頭看街頭表演，也不少赤膊或穿着背心的男觀眾。
■文︰葉世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