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仲鳴
《鳳舞九天薛興國》一文刊出後,有學生問:「薛老師的續筆和古龍的比較如何?你叫我們找程維鈞的《本色古龍》來看,找不到。你可否談一談?」
記得,當我將《本色古龍》交薛興國時,指明要他先看代筆考證那章。薛興國看了,笑道:「我只是續貂而已,也沒心思去構想內容,只盡量學古龍的筆法,圖個魚目混珠。」
這是清心直說,誰知後來成了一些批評家的深入研究,和古龍的筆法兩相對照,指薛是「東施效顰」。例如這段:
「星星,滿天的星星。閃亮的星星。璀璀璨璨的星星。」
程維鈞說:「這幾句曾經被某些評論引為古龍『騙』稿費的依據,其實是薛興國寫的,同樣是模仿過頭了,古龍的景物描寫非常簡潔,不會如此重複囉嗦。」
是否模仿「過頭」,見仁見智而已。老實說,我少年時讀古龍,已感覺到古龍文字斷行多多,實有騙稿費、充塞篇幅之嫌。他很多作品都是如此,這不會全是代筆者的傑作吧?
至於陸小鳳高聲唱的歌,卻是照抄無迅s續劇《陸小鳳武當之戰》的主題曲《誓要入刀山》,此乃黃霑作詞,顧嘉煇作曲的作品,程說:「薛興國竟搬至《鳳舞九天》中,可謂古今顛倒玩穿越,讓人啼笑皆非。」
戲耍文字,或曰戲耍歷史,每見於武俠小說作家筆下,大師金庸亦是,這有何出奇?不過,此點我沒問薛興國,感覺上始終有點欠佳;要抄,莫抄那麼流行的作品也。
《鳳舞九天》原名《隱形的人》,先在《明報》連載,未完即止,後來移「師」台灣《民生報》重載,薛當時是《民生報》的主編,由他續完,是「理所當然」,何況又得古龍「欽點」。可惜,薛興國其時位高薪高,也沒有好好的代筆,否則,在武俠小說的天地裡,他或會另闖出一番事業。
近兩三年,薛興國貧困,常嘆生活艱難。只惜年事已高,很難再找到工作了,我說:「在網絡寫武俠小說吧。這方面,你有根底。寫隨筆,寫食經,也填不飽肚子。」
他聽了,說:「提議甚佳,有個搞網的朋友也勸我寫,打出『古龍捉刀人』這塊招牌,可闖蕩江湖。」
他果然細細思考。越一周,他走來對我說:「想了個故事,以明末打倭寇為背景的,其中涉及戚繼光。」
我說:「好呀,我有戚繼光的《紀效新書》,可以借給你。」
然而,這小說不知如何,他始終沒有寫成。而生活迫人,他的情緒起伏很大。
他還預備寫一部關於古龍的書,據說已寫了很多篇,可是日日過,月月過,他又是沒了下文。我傍晚常行萬步,每經他樓下,便叫他下來吃飯。知他環境,這少少的錢,當然不用他破費。
一個在台灣報界、香港報界打滾幾十年,所踞俱為高位,入息應不錯,為何晚年會落得如此淒涼?千古文人,有幾多個是能夠發達的?
學生聽了我的感嘆,也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