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坎貝爾（Bill Campbell） 網上圖片「Trillion Dollar Coach」──如果直譯，谷歌前三位高管埃里克·施密特、喬納森·羅森伯格和艾倫·伊格爾這本著作的書名應為《萬億美金教練》。內地出版方卻巧妙地譯成《成就：優秀管理者成就自己，卓越管理者成就他人》，讓其披上亦真亦幻的「標題黨」面紗，散發出迷人的財智味道，好在這並不影響其思想的時代光芒和現實意義。■文：潘啟雯
埃里克．施密特掌帥谷歌18年，帶領公司成長為全球科技行業的佼佼者。當他總結職業生涯時，繞不開師從15年的導師比爾．坎貝爾（Bill Campbell）。坎貝爾是創造硅谷奇跡的幕後英雄，曾為蘋果、谷歌、臉書、亞馬遜等偉大公司提供指導，創造了超過萬億美元的市值。在《成就》的寫作過程中，埃里克．施密特等三位作者走訪了這位「萬億美元教練」的80餘位弟子，如蒂姆．庫克、拉里．佩奇、謝麗爾．桑德伯格、傑夫．貝佐斯等硅谷領導者，他們共同總結出了32條大道至簡的管理之道。坎貝爾特別強調了簡單做法的重要性，因為把所有的簡單做法相加，就等於強大的公司運營。
從欖球教練到硅谷導師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用這句中國古語來形容坎貝爾的人生軌跡或許並不為過。坎貝爾喜歡「把聚光燈打在別人身上，而他自己更喜歡待在陰影裡」。一個個故事就像一塊塊拼圖，拼出坎貝爾的樣子，也拼出教練型領導者的隱秘畫像和管理之道。
在進入硅谷之前的1974年至1979年之間，坎貝爾曾在哥倫比亞大學當欖球隊教練。與學生時代相對成功的欖球生涯相比，坎貝爾的欖球教練生涯是個失敗。坎貝爾先是成為波士頓大學的欖球助理教練、後來才成為哥倫比亞大學欖球隊主教練。但是到1979年賽季結束時，他帶領的球隊只取得了12勝、41平、1負。這個表現乏善可陳，心力交瘁的坎貝爾大病一場，最終離開了欖球教練生涯。
多年的教練生涯，讓坎貝爾磨練出了出眾的演講才華和溝通能力，因此當他38歲進入一家廣告公司時，他的客戶柯達被迅速折服，將他挖到了一個更大的平台之上。隨後，時任蘋果公司CEO、被喬布斯從百事可樂挖來的、「賣糖水兒」的約翰．斯卡利（John Sculley），通過自己的兄弟認識了坎貝爾，並力邀他加盟蘋果出任營銷副總裁。
對許多人來說，一生參與一個偉大公司的塑造就已經非常了不起。坎貝爾一生中從未寫過一行代碼，但是神奇的是，他同時是很多硅谷著名公司創始人和CEO的「教練」。在殘酷的商場博弈中，坎貝爾的存在就像是一縷清風、一壺溫酒，讓一群被利益所裹挾的企業家，找到心頭最溫熱的角落。這讓坎貝爾受到了廣泛的尊重，甚至被描述為一個「商業領袖」一般的人物。具備「現實扭曲力場」的喬布斯，是一個具有極端主見甚至偏執的人，能夠在思想上影響到他的人屈指可數，而坎貝爾正是其中之一。
坎貝爾曾與喬布斯密切合作近30年，喬布斯在世的時候，經常找坎貝爾解決各種問題。1985年，約翰．斯卡利和董事會將喬布斯從蘋果公司董事會除名。坎貝爾認為，喬布斯在蘋果的第一段經歷並不能說明他是一位偉大的領導者。1997年，蘋果公司收購了喬布斯創立的NeXT，他也回到蘋果公司擔任首席執行官，那時坎貝爾發現，喬布斯像是換了個人。「他一直很有魅力，充滿激情，才華橫溢。但當他回歸蘋果的時候，我發現他成了一名優秀的經理人。他看重所有事情的細節，對產品自不必說，他對財務銷售、運營和物流的管理也做得很細。我從中學到了很多。直到成了優秀的經理人，史蒂夫才成長為一位領導者。」
優秀的管理者只能成就自己，而優秀的教練能夠成就他人。喬布斯去世後，坎貝爾又「輔導」喬布斯的繼任者蒂姆．庫克。直到2014年，他才離開蘋果公司董事會。作為一名商業指導教練，坎貝爾的任務不是負責特定項目，也不是做戰略決策，而是讓其他人做得更好。儘管他是向個人提供建議，但關注的重點卻是確保團隊能夠通力合作。他的座右銘是：「頭銜讓你成為管理者，而員工才讓你成為領導者。」
雖然坎貝爾在團體會議上不吝表揚，在工作之外也寬宏大度，但他可不是軟柿子。他只是主張「私底下訓人」，而且精於此道，也因此總能贏得被訓之人的感激。與人交談時，坎貝爾總是全神貫注：討論時從不打斷對方，也從不會看手機。但指導必須是雙向的。有些人因性格使然，不會恰當作出回應。坎貝爾認為，要真正接受指導，管理者得是誠實、謙遜並樂於學習的。
自2016年坎貝爾去世後，還沒有人能取而代之，他的獨特個性由此也可見一斑。這個故事也告訴世人，最優秀的管理者需要兼具教練的思維與本領。谷歌正在嘗試將坎貝爾的理念納入公司的運營方式。「所有的管理者在某種程度上都應該是指導」－－這種觀念似乎正在流行開來。
人是所有公司成功基礎
商業教練在中國並不多見，在硅谷卻非常普及，很多偉大的公司背後都有商業教練的身影。這是因為，再優秀的管理者，也常常會有視野盲區和能力邊界。更重要的是，一家公司的成功，並不僅僅依賴某一位超級英雄式的管理者，還需要強大的團隊。因此，為了保證最好的訓練效果，坎貝爾指導的不僅僅是個人，更是整個團隊。
作為團隊指導的一部分，埃里克．施密特等三位作者提到了谷歌獨特的開會方式。在每周全員會議開始前，谷歌經常以「周末做了什麼」環節為開場，兩位創始人拉里．佩奇和謝爾蓋．布林也會參與，類似風箏沖浪的逸事、極限健身的近況，經常能引起同事們的濃厚興趣。這樣的溝通策略，看起來很即興、很不正式，但它是坎貝爾和施密特一起改進的成果。
這種簡單的交流讓人們分享了彼此的故事，大家看到了各自真實的人的一面，實際上也確保了大家能做出更好的決策，增進同事情誼。這也是比爾作為商業教練最重要的理念之一：「人最重要」。人是所有公司成功的基礎，而優秀的管理者懂得如何創造一種充滿能量的環境，並通過支持、尊重和信任，幫助優秀的員工實現卓越和成長。
在工作中，坎貝爾強調終端銷售人員對企業產品的影響，他看到當年喬布斯認為用戶「對自己都沒有概念的東西不會有什麼意見」，就去告訴他「一個營銷人員可能永遠也不會想到去發明一個麥金塔電腦，但他們的存在，有能力讓公司的產品變得更好。」
在整個科技行業剛剛興起、幾乎完全處於賣方市場時，能夠有這樣貼近用戶的思維，在當時是非常難得的。事實也最終證明，漠視消費者需求的喬布斯最終因為產品銷量不佳，一度被踢出了董事會。想必這也是其尊重坎貝爾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為了幫助團隊實現宏偉目標，坎貝爾運用了各種技巧：妥善招人（挑選合適的團隊成員），促進性別多元化（讓女性坐到主桌），在小誤會擴大化之前化解它們（彌合人與人之間的鴻溝）等等。坎貝爾思想的核心其實和任何體育教練思想的核心一樣：團隊至上。所有隊員，無論是不是明星，都必須準備好把球隊的需要放在個人的需要之上。有了這樣的承諾，團隊就能實現一番偉業。這就是為什麼當坎貝爾面對問題時，他首先關心的不是問題本身，而是負責解決這個問題的團隊。團隊組建好，問題就能解決好。
很顯然，真正的「成就」，不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而是成就他人，成就自己。商業領域也一樣。成就的源頭是對人，對「the wholesome person」（健全個體）的尊重和愛。從這個意義上說，坎貝爾不僅是一位商業教練，某種程度上也是一位人生教練。他所堅持的商業管理原則，也適用於人際交往和日常生活，比如誠實、自律、熱情、信任、尊重、勇敢、傾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