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芍藥花更醉人。（韓鳳平攝） 作者供圖傅 昱
芍藥是中國六大名花之一，排名緊跟「花王」牡丹之後，人稱「花后」，可謂「一花之下，萬花之上」。芍藥花色艷麗可人，花形端莊嫵媚，故古人以形容美好容貌的「綽約」之語諧音，命其為「芍藥」。《詩經》鄭風篇就有「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的句子，在春秋戰國時，男女相愛、友人告別之時都要互贈芍藥，藉以表達結情之約或惜別之情。
歷代文人墨客陶醉於芍藥的嬌美清麗，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篇。如蘇軾有「多謝花工憐寂寞，尚留芍藥殿春風」、「雜花狼藉占春餘，芍藥開時掃地無」；韓愈有「浩態狂香昔未逢，紅燈爍爍綠盤龍，覺來獨對情驚恐，身在仙宮第九重」；白居易有「今日階前紅芍藥，幾花欲老幾花新」；秦少游有「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王禹偁有「牡丹落盡正淒涼，紅藥開時醉一場」等等。
時下，芍藥花正在受到世界花卉界的普遍重視，很多國家的芍藥協會每年都要進行優秀芍藥品種評選，許多人將芍藥花奉為「婚禮之花」。隨着芍藥花在切花市場上的出現和流行，人們也開始關注它的歷史與內涵。芍藥花文化的核心其實是花的人格化，贈人以芍藥就是「結下恩情」。「有情芍藥含春淚」，芍藥被稱為「情花」可謂恰如其分。清代李德華另有曰：「春嬉南浦，記盈盈、兒女情苗。」在這裏，芍藥竟被稱作「兒女情苗」。
芍藥花期在春末夏初，因芍藥花形碩大，花朵常歪頭下垂，呈現出輕柔嫵媚之態，故又有「沒骨花」之名。芍藥在富貴華美之外，極富從容大氣的情韻。一朵朵芍藥開得那般恣意快樂，努力播撒着裊裊不盡的芬芳。記得小時候，小學花壇裏栽有幾株芍藥，每年夏初花開得非常優雅、耐看。在陽光的滋養下，滿世界裏只有芍藥花的鮮艷；芍藥花的香氣馥郁，一縷縷飄過來，連風兒都吹不開。
芍藥花綻放之時，常常是義無反顧的。可能它是這樣想的，反正要開放，那就徹底打開所有的花瓣吧，不管風雨或陽光，一切都是好朋友。芍藥花花型艷麗、性格直率，並執着於傾訴，這也許就是芍藥對於生命的獨特理解吧。不是所有芍藥，都是那種很深的玫紅色，也有很多淡淡的粉色芍藥。淡粉的芍藥花頗富淡雅深意，花就像人，有些花不願意太耀眼。那些淡雅的芍藥花，總是靜靜地開着。很多女士喜歡一針一線去繡芍藥花，不只一朵，有十幾朵，是情思，也是喜好。面對院子裏怒放的芍藥花，白黃紅紫，五彩繽紛，她們把一朵又一朵很快就要凋謝的芍藥花「移植到」繡布上。細密、碧綠的葉子托着碩大、鮮艷的花朵，如牡丹般富貴，似菊花般燦爛，卻比牡丹更為清純素樸，比菊花更覺自然素雅。芍藥花姿態各異，顏色深淺不一。深粉、水粉、玫瑰粉的花兒，林林總總，幾乎形成了令人陶醉的芍藥園。
芍藥花在我國已有3,000多年的栽培史，花瓣9至13枚，有白、粉、紅、紫、黃、綠、黑和灰色等等。其中，以揚州芍藥最富盛名，芍藥與「二十四橋」、「明月」構成了揚州風韻。芍藥適應性強，極耐寒。芍藥不僅賞心悅目，而且是卓有療效的中藥，其花、根均可入藥。芍藥初載於《神農本草經》，從南北朝陶弘景開始分白芍、赤芍兩種，曰：「芍藥今出白山、蔣山、茅山最好，白而長大，餘處亦有而多赤，赤者小利。」芍藥花可食用，熬粥、做湯、泡茶均可，色香味俱佳。
白芍為常用中藥，性涼、味苦酸，入肝、脾二經，具有養血柔肝、斂陰收汗、緩中止痛的功能。赤芍性微寒，味苦、歸肝脾經，具有清熱涼血、散瘀止痛的功效。明代醫藥學家李時珍有言：「白芍藥益脾，能於土中瀉木；赤芍藥散邪，能行血中之滯。」現代醫學證明，紅芍可使人容顏紅潤，氣血充沛，改善面部黃褐斑和皮膚粗糙。芍藥花粥、芍藥花茶，可養陰清熱；紅芍藥酒能治療骨節疼痛、腎虛等。紅芍迷人雖共醉，綠蘼蕪影又分將。鴛鴦有路高低去，鴻雁南飛一兩行。猶憶香雲醉不醒，芍藥枕下癡夢長。自古以來，芍藥就是我國的愛情之花，令歷史詩人寫出了無數美妙篇章，不斷閃爍着文化之香。姜夔《詠芍藥》：「金壺細葉，千朵圍歌舞。」湯顯祖戲劇《牡丹亭》中，杜麗娘與柳夢梅相見幽會便是在芍藥欄邊，吳敬梓《儒林外史》更將「採蘭贈藥」用於男女相愛。
淺淺芳叢，繡幢鼎鼎，更艷香綽約。瓊簾入夜卷瓊鈎，謝女懷香倚玉樓。翠莖紅蕊天力與，溫馨熟美鮮香起。芍藥，別名「婪尾春」，當代周瘦鵑先生曾為芍藥寫過散文《綽約婪尾春》，他用「綽約婪尾春」來概括芍藥意象。人格寄託於花格，花格依附於人格。作品中芍藥花的意象已與散文家的品格建立了某種「異質同構」關係，表現出清雅的魏晉風度。
芍藥雖不似松竹梅蘭菊備受推崇，但其意象及其意蘊卻異常豐富。女文人也不讓鬚眉，李清照常借酒抒情，面對容華淡佇、綽約天真的芍藥，曾詠出「金尊倒，拚了盡燭，不管黃昏」的優美佳句。無獨有偶，《紅樓夢》第六十二回「憨湘雲醉眠芍藥裀」中亦用芍藥花飛、紅香散亂來襯托湘雲的醉態，表現她內心的芍藥情致。這不是巧合，而是中國文人對芍藥綽約天真、淡泊豁達的普遍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