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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2月1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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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空間•北宋黨爭的一次暗戰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9-02-17]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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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絲

 北宋仁宗末年,韓琦知相州(今河南安陽)當地發生了一起案子:有三名匪徒結伴搶劫,結果被村民聯手驅散。匪首心中憤恨,就和兩個手下約定:「以後搶劫,凡是有人來救,先殺來救的人。」數日後,三名匪徒又到一戶人家搶劫,一無所獲,於是匪徒抓住家中老婦,用棍子狠狠打她,逼她交出財物。老婦人吃不住痛,哭喊聲震天,鄰居聽到哭號,就過來對匪首說:「這個老婦人並沒有錢財,你們打她也沒有用,這樣下去只會把她打死。」然而見有人來,一名匪徒當即拔刀將這位鄰居刺死。隨後,案子很快告破,三名匪徒都被抓捕到案,處以死刑。

 宋神宗即位後,重用王安石推行新法,規定:凡是負責刑審的官員,若能找到審刑院、大理寺、刑部所審理的案子中有違法不公的事實,一事可官升一級。這項規定極大地調動了刑審官員的積極性,大家都紛紛翻閱以前的案件卷宗,想從中找出破綻。中書刑房後官周清,看到相州的這起舊案子,頓然如獲至寶,他認為:「在這個案子當中,匪首命令手下,凡有人來救就先殺來救之人,匪首是指使的首惡,行兇者只是遵照命令而殺人,屬於是從犯。他被捕後認罪態度很好,也應當減罪。可是相州的司法官卻判處他死刑,刑部也不反駁,這是典型的犯輕罪卻被科以重刑的『失入』案例。」

 周清將此案申訴到大理寺,但大理寺的官員並不認同周清的觀點,認為:「匪首所說的有人來救就先殺來救之人,是指來人手持武器、威脅到匪徒安全的情況下。此案中的被害者是好心前來勸解,並沒有持械與匪徒爭鬥,故行兇者將之殺害,並不是遵照命令,而是出於他本人的意願,所以不屬於從犯。相州的司法官判得並沒有錯。」大理寺認為此案沒有問題,遂將申訴駁回。周清又再次向刑部新上任的官員申訴。這一次,刑部認為周清有理,引發大理寺眾官員不服。

 當時的背景是,周清是經過王安石的引薦,到中書刑房堂任職,是新法勢力圈子的人。而在新法的制定之初,一些刑法條例曾遭到文彥博、呂公弼等大臣的激烈反對,並當著宋神宗的面與王安石辯論,最後宋神宗還是採納了王安石的提議。但是,新舊勢力都由此在心中埋下了怨恨的種子。

 雙方正為相州舊案爭得不可開交,有官員奏報,相州的司法官潘開以財物行賄大理寺的官員,想要徇私枉法。原來,潘開聽說周清正在挑這個舊案子的毛病,怕因此獲罪,就托京城的舊識說情。與他有舊的殿中丞陳安民,回信讓他親來解決。於是潘開竭盡家財來到京城,想要收買大理寺的官員,平息此事。然而他遇人不淑,錢財被同鄉及中書門下的幾個小吏騙盡,根本就沒有花到大理寺的官員身上。事情敗露後,潘開被控用三千餘串錢行賄。案子交由開封府審理,經過審問,並沒有發現大理寺的官員有受賄的證據,只是查獲了陳安民給潘開的回信。

 由於陳安民是文彥博的妻舅,大理評事文及甫的舅舅,而文及甫又是宰相吳充的女婿,牽涉到多位朝廷大臣,案子遂被移交給御史台司。同時,之前極力反對周清的大理寺詳斷官竇平、周孝恭,都因被懷疑受賄而下獄,與陳安民一起被關在露天的木枷裡將近兩個月,任由風吹日曬。但是一直沒找到他們受賄的證據。

 主抓這個案子的諫官蔡確,到御史台任職也是經王安石的引薦,是新黨的中堅人物。在他的嚴審之下,膽小的陳安民被迫違心承認,自己曾為此事向外甥文及甫打過招呼,而且聽文及甫說,宰相吳充對此事也很留意。蔡確得到這份口供,大喜過望,與同僚鄧潤甫商量,想以徇私的罪名彈劾宰相吳充,卻被一直看不慣他行為的鄧潤甫拒絕了。鄧潤甫隨即向宋神宗上書,認為此案是冤獄,竇平、周孝恭這兩位朝臣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應當盡快查清結案。宋神宗很吃驚,遂命人詳察。於是,由另幾個諫官組成的專案組提審了一個囚犯。然而,由於該囚犯害怕遭到獄吏的報復,不敢說實話,加上也沒有查驗到囚犯被拷打的傷痕。證據對鄧潤甫不利。蔡確又向宋神宗打小報告說:「鄧潤甫這個人向來攀附權勢。陳安民托外甥文及甫說情,又牽連到宰相吳充,他不想追究下去,所以要求早早結案。」

 宋神宗聽了頓然大怒,認為蔡確是個忠直之臣,而鄧潤甫則是在當面欺蒙他。於是,鄧潤甫以「奏事不實,言涉詆欺」的罪名左遷撫州。接下來,蔡確將文及甫收押獄中,經過審訊,文及甫被迫招供,說自己曾經向岳父吳充,以及吳充的兒子群牧判官、太常博士吳安持打過招呼。蔡確又將刑房檢正劉奉世入獄,劉奉世也被迫招供,吳安持曾經向他打過招呼。再審訊吳安持,又招供說,劉奉世向他打過招呼……

 第二年,牽涉此案的十幾位官員,有的降職,有的罰款,有的停職。吳安持官降一級,謫為代掌糧稅事務的監官。宰相吳充則引咎向宋神宗上表,請求辭職。就連此案的始作俑者周清也被降了一級。而蔡確還嫌吳安持被處理得太輕,幾次聯合其他的諫官進行彈劾。

 對此,宋神宗也有點看不下去,就出來打圓場說:「子弟受親屬的請托,不得已答應下來,也是很常有的事情,有什麼必要治以重罪?你們把矛頭對準了吳充,究竟是什麼目的?」宋神宗把彈劾的奏摺還給蔡確,眾人這才不敢多說。一場新舊勢力的博弈,至此方才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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