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智德
在現代文學史的論述上,葉靈鳳、張愛玲、徐訏、穆時英等上海作家,一度是頗具爭議的作者,對他們的評價常處於毀譽之間。徐訏純粹由於部分作品不符合革命與啟蒙的五四文學主調而被冷落;葉靈鳳、張愛玲、穆時英則另有抗戰時期或時局變遷的因素,長期被置諸文學史論述以外。
文學經典的形成、作品的毀譽和文學史論述評價,本身也是一種時代善變的面貌,具資歷的作家對此深有所感,不輕易為時代風尚尤其是潮流的褒貶所動,他們對於個人創作的成敗高低,另有獨立判論。
葉靈鳳有海派作家之稱,一方面以浪漫性愛題材受讀者歡迎,另方面被論者稱為「才子加流氓式」的文人,語含譏諷和批評。事實上,葉靈鳳對於文學既清醒亦有堅持,他在一九三一年的《靈鳳小說集》前記中,肯定自己《鳩綠媚》、《摩伽的試探》、《落雁》等篇章,對自己的新嘗試頗為自得,卻對讀者的喜好口味非常悲觀:「不過,我知道,我的一般讀者對於我的要求卻不在這類的作品,他們的要求,乃是希望我能不斷的寫出像《浴》或《浪淘沙》那樣,帶著極強烈的性的挑撥,或極傷感的戀愛故事的作品。」
他深明市場或讀者口味的含義,初而悲觀,再而拒絕:「對不起了,讀者諸君,一個作家假如到了要在讀者的嗜好和自己的嗜好二者之間加以選擇的時候,假如他是忠實於自己的作品的話,他便毫不遲疑地要放棄你們了。」一個文學史上的「海派作家」或所謂的「才子文人」,實際上十分堅守信念,該前記就是一篇向潮流風尚說不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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