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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中醫藥》
■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 范家偉
2008年，一批關心中醫的人士，在網路上推動「3月17日國醫節」，成立「2008年首屆國醫網絡文化節」網站(http：//www.jvvvv.com/zgj/gyj.html)，倡議國家將國醫節定為每年都予以隆重慶祝的重要紀念節日，目的是振興中醫藥。在國內，恢復國醫節的聲音愈來愈大。今天，國醫節是沒有多少人認識的日子，甚至中醫師都不知道有國醫節，更加不用說它的意義。
１929年，國民政府完成北伐。留學日本的西醫余巖（即余雲岫），在1929年2月南京政府中央衛生部召開的會議上，提出了非常有名的「廢止舊醫以掃除醫事衛生之障礙案」，參考日本明治維新的做法，廢止中醫（當時稱中醫為舊醫）。余巖認為中醫的理論屬玄學，不屬科學的，非徹底廢除不可。具體措施包括：現有舊醫向衛生部登記後，發給執照，繼續營業。已登記的舊醫要接受補充教育，始可繼續營業。如果年過五十，營業超過廿年，則可免接受補充教育。對於中醫行業來說，最大影響是舊醫登記截至1930年底，並禁止舊醫學校授課，舊醫也不許賣廣告。這樣的話，數十年後，中醫便會被淘汰。
此案公告後，全國中醫界震動，不僅中醫師生計大受影響，中藥業也大受打擊，而中醫傳承也勢必中斷，關係到中醫作為中國文化存續問題。在上海，中醫師、中藥商聯合起來，要求中止法案執行。上海中醫藥團體聯合全國各省中醫師，召開大會，商討對策，並定於3月17日在上海召開大會。由於事關重大，3月17日當天，全國各省代表來到上海，共襄盛事。當時，中醫界以中醫是國粹，關係到全國人民健康，並以對抗西醫入侵為口號。大會決議組織請願團到南京陳情，要求撤消議案，更進一步要求將中醫藥學校加入學校系統，准予全國各省設立中醫藥學校。大會亦確定3月17日為國醫節，作為全國中醫藥界團結的大日子。
中醫藥界群情洶湧，社會輿論亦支持中醫藥界。南京政府在同年12月，由蔣介石親下命令，撤消議案，事情才告一段落。香港名中醫陳存仁先生參與其事，當中來龍去脈，在他的《銀元時代生活史》，有很詳細的記述。
國醫節是中醫藥界為中醫傳承、中醫業界生存、中醫師地位而抗爭的日子，一方面背負着中醫存亡的議題；另一方面也代表全國中醫師的團結。在香港，自二次大戰以後，西醫佔據着醫療體系內主流的位置，中醫在政府醫療體系內既不受重視，也不受管理。但是，香港大多數人仍然依賴中醫方法來治病和保健。從二次大戰至60年代，國醫節卻成為號召和團結香港中醫師共同爭取權益的日子。所以，國醫節對香港中醫師在當時而言，具備了特殊意義。
節日通常紀念成功的時刻，例如國慶節、獨立日。節日是象徵性的，透過節日反思節日背景的意義，往往是節日最重要的目的，同時節日提供了一個時間，給參與者共同表達願望、訴求的機會。國醫節本來意義是慶祝成功地撤消國民政府廢止中醫的法案。在上世紀五十至六十年代，當時香港中醫師沒有甚麼法定地位可言，他們在紀念國醫節同時，提出訴求，向香港政府爭取中醫合法地位，同時也反思中醫前途和發展。
在五十至六十年代，香港中醫師創辦了兩本中醫藥期刊。一本是現代中醫藥學院在1951年創辦的《現代中醫藥》，由陳居霖主編；另一本是《中國新醫藥》，是由溝通中西醫甚力的張公讓創辦和主編。這兩本期刊提供了園地給中醫師發表意見，從兩本期刊上刊載的相關文章，透露出香港中醫師的心聲和訴求。例如香港中醫師既有形容國醫節是一個「紀念（中醫）被人唾棄廢止的恥辱的日子」，也有人形容為「中醫爭取合法地位的紀念日子」。
從兩本期刊上紀念國醫節的文章來看，中醫科學化是貫徹主題。撰文者認為科學可以證明的中醫的價值。微知〈國醫節感言〉說國醫節是海外同業都要開會來紀念的日子，紀念國醫被唾棄廢止，每年我們都大聲疾呼要發揚國醫和科學化中醫。范兆津在〈紀念國醫節與發揚中醫藥〉指出中醫藥是有事實經驗和根據的，能為人治病，有其存在價值。只是以前的人，因沒有科學知識，阻礙了發展。范兆津就認為今天中醫要加以發掘和整理，以科學知識來解釋和引證，以中醫數千年的事實經驗，與科學理論相印證，達到中醫科學化的目的。黃芹初〈紀念國醫節應有之號召〉先指出中醫理論混入玄學成份，特別是陰陽五行理論。在紀念國醫節同時，應認清楚時代潮流的趨向，必須用科學理論來解釋中醫藥。
從上面介紹可見，在香港50年代，上距余巖廢中醫案二、三十年後，國醫節成為中醫師每年必須紀念的日子。透過國醫節，喚起了二十多年前中醫差點被廢止的歷史之餘，還號召改革中醫，提倡中醫科學化。所以，這個節日的意義不只是懷念先賢的努力，中止了廢中醫案，還希望藉此倡議中醫改革。
當然，今天香港中醫師已取得更多法定地位，國醫節再沒有那麼受人重視了。藉着國醫節團結中醫師，為中醫師爭取更多權益的訴求，這種情況已不復多見。很有趣的是，在美國加州的中醫師每年仍然慶祝國醫節，舉行義診、學術講座、展覽等活動。美國的華人中醫師和針灸師每年藉着國醫節，表達他們的訴求，希望團結中醫師和針灸師，使中醫和針灸能夠在美國扎根，而且從立法層面得到保障，支持中醫藥業的發展。國醫節對於在美國的華人中醫師和針灸師而言，變成爭取合法權益的日子。（本文及圖片由城大中國文化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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