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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沱江岸邊的洗濯人。 （作者攝）
黃仲鳴
漫長的暑假，甚麼也不想做，甚麼也可以丟下。朋友聚在一起，你眼望我眼：「到哪裡去啊？」
我說：「不如到湘西。」
一聲百應：「對！到鳳凰去，去尋找沈從文。」
我笑了：「鳳凰因沈從文而名聲大顯。我看了不少關於鳳凰的書，介紹旅遊的啦，遊記的啦，無不扯到沈從文的身上。不錯，我也想看看沈從文。不過我更想看看鳳凰女子。」
朋友陰陰嘴笑。我哈哈一聲，道：「你們看過王小波的《紅線盜盒》沒有？」
朋友都搖搖頭，我責他們「讀書少」。
不錯，我是讀了《紅線盜盒》，更激起要去湘西的念頭。在這之前，看過沈從文的湘西，看過黃永玉的湘西，但都沒有王小波寫得那麼有趣。《紅線盜盒》的背景就是發生在湘西鳳凰寨的故事。唐正德年間，薛嵩捐官做了湘西節度使，鎮守鳳凰寨，結識了一苗族女子紅線。紅線是苗寨寨主之女，因愛慕薛嵩而甘願做侍妾。在王小波筆下，紅線如花似玉，智慧堅韌，敢愛敢恨，更深明大義。王小波是北京人，但對湘西的山靈水秀，孕育了這般的女子，刻畫得如此入木三分，怎能不去求證一下？且看紅線對薛嵩所說的一番話：
「老爺，你真是一條好漢，奴婢也確實愛你，不過當你太太的事，我想來想去，還是算了吧。下了山，我也算朝廷命婦啦，要是不遵守婦道呢，別人要說閒話，我對不住你。要是克守婦道，好！三綹梳頭兩截穿衣，關在家裡不准出來。這都不要緊，誰讓我愛老爺呢？還得裹小腳！好好一雙腳，捆得像豬蹄子，這我實在受不了！如今這事，只好這麼計較：你到山下做老爺，我在山上稱老娘，這鳳凰寨原本是我的，還歸我管。……老爺還是我的大爺，要是想我了呢，就上山來看我。」
王小波筆下的紅線，與沈從文筆下的翠翠是否兩個湘西女子的典型？
我們終於到了湘西，這走馬看花的旅程，又怎能發掘到「典型」？問了不少湘西人，他們搔着頭：
「沈從文？知道，鳳凰古城有沈從文故居嘛。翠翠？誰是翠翠？他的愛人？」
「王小波？是誰？紅線？是誰？」
我們宿在鳳凰古城臨江的客棧，房間有小小的露台，憑欄看着流水。江，是沱江，是被鳳凰人形容為「母親河」的沱江，孕育了不少鳳凰兒女的沱江。兩岸是樓房，已成了旅館、食肆、商店的集中地；江邊，有人在洗衣，有人在洗頭，有人在戲水；更有食肆的人在洗滌成盆成籮的蔬菜。遊人一簇一簇，在乘烏篷船漫遊，在踏着江中橫跨兩岸的石墩。水是動的，水是淺的。說它乾淨，不見得；說它污穢，也不見得。印象最深的，當然是岸邊那些吊腳樓，彷彿是沒有肉只見骨骼的瘦腳，一條條撐着肥碩的大漢。
那日，終於被我看了兩個湘西女子。不知為了甚麼原因，她們在江邊大罵出口，大打出手。好狠辣呀。不像紅線，更不像翠翠。最後勞駕了「公安老爺」將她們帶回了派出所。湘西女子又一「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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