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最近看了香港猶太電影節一部叫《孟德爾森、納粹與我》的紀錄片,很值一談。
孟德爾森(Felix Mendelssohn)是十九世紀浪漫時期的著名德國作曲家、音樂家。大家一定聽過的《結婚進行曲》,就是他的作品。他是基督徒、猶太人、音樂家,多重身份極富戲劇性。可他距納粹德國有百多年,如何沾得上邊?
紀錄片的導演Sheila Hayman,是孟德爾森的第八代侄孫女,爸爸年輕時慶幸逃過納粹屠殺,定居加拿大,現已屆天年。在家中的鋼琴邊,為女兒道出家族往事。
影片從孟德爾森的父親開始。他脫離猶太人聚居地,遷入柏林,說德語,躋身大都會知識階層,改信基督教,事業有成,悉心栽培子女,打破了猶太人向上流動的羈絆。孟德爾森是音樂神童,成名很早,作品大受歡迎。
但孟德爾森的猶太血統和名氣,卻招來了音樂家華格納的不滿,在一八五零年的《音樂新期刊》,發表了《猶太特性與音樂》(Das Judenthum in der Musik)這文章,大肆攻擊逝世不久的孟德爾森。根據電影的說法,華格納對孟德爾森的批評,為日後納粹滅絕猶太人的惡行提供了理據,而希特勒的德國,也抑「孟」褒「華」,不准孟德爾森的樂章在猶太人以外的場合演奏;而華格納的音樂,竟也不許在猶太人的音樂會演出,以防「污染」華的作品。
我找到了華格納文章的英譯,以今天的標準看,其種族歧視之明目張膽,根本不能「出街」。除了數落猶太人,他對孟德爾森的音樂,也認為只是膚淺之作,其受歡迎,只證明了世人品味的沒落。他甚至認為猶太人永不能把握音樂藝術。當然,文章最為人詬病的,是最後一句,說猶太人必須「自我註銷」(self-annulment),才得到救贖。
也許就是這句話,為日後的浩劫,種下了隔世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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