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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輔棠家中留影。
——《神雕俠侶》民樂版首演有感
文、圖:周凡夫
好些香港樂界朋友專程赴穗見證《神雕俠侶》民樂版本的面世首演,這場名為「笑書神俠倚碧鴛——阿鏜《神雕俠侶民族交響樂》」的音樂會,於2010年1月16日在廣州星海音樂廳舉行,由胡炳旭指揮廣東民族樂團演出,吸引力不只在於該曲的取材來自金庸廣為人知的同名武俠小說,更在於別名阿鏜的小提琴家黃輔棠。從動念構思,到創作成管弦樂組曲、試奏、首演後修改、修改後再演、最後修訂後錄音,到現在改編成民樂版首演面世,先後花了三十四年時間,較楊過苦等小龍女十六年長了一倍多。深知阿鏜這種較楊過還要癡情長情的樂界朋友,都會被他這種至情至性的性格感召,相信在他的音樂中會感受得到「情是何物」的答案。
黃輔棠廿八年磨一劍
黃輔棠原籍廣東番禺,於廣州音專(現星海音樂學院)攻讀小提琴演奏,七十年代經澳門到香港再赴美國,在肯特(Kent)州立大學取得碩士學位,1983年自美赴台灣發展,曾在台灣藝術學院擔任小提琴講師暨實驗樂團首席,1986年再赴美國紐約另尋發展,四年後重返台灣在台南定居,現為台南科技大學音樂系教授。
阿鏜1976年還在美國唸音樂時,讀了《神雕俠侶》便深深地被迷住,決定把書的意境寫成音樂。於是,先後跟隨多位名師習作曲,並從獨奏、獨唱曲開始,一直寫到合唱、歌劇,為交響樂《神雕俠侶》的寫作作準備。到1988年春,終於完成了這部「懷胎」超過十年,全長六十多分鐘的作品《神雕俠侶》交響組曲,在1989年10月於北京由陳佐湟指揮中央樂團試奏。1992年和1994年由崔玉磐指揮台北青年音樂家管弦樂團在台北首演、二演。香港首演則是1996年11月30日,葉聰指揮香港小交響樂團演出。到2003年阿鏜將全曲作了第三次大修訂。2004年初,麥家樂便據此修正版指揮俄國佛羅內斯交響樂團演出並錄製了《神鵰俠侶》全部八個樂章,從動念構思起計剛好二十八年!
民樂版有三重客觀意義
《神鵰俠侶》的民樂版本於前年12月21日在香港大會堂演出,由邱少彬重新配器指揮新聲國樂團,演奏了其中四個樂章。由於演出成功,很有效果,也就讓阿鏜對民樂版改編信心大增,於去年初用了四個月完成了民樂版配器,及後經阿鏜數十年的老學長蔡時英推動,《神鵰俠侶》的民樂版本首演的重任交到廣東民族樂團的手上!《神鵰俠侶》回到「娘家」來了,難怪阿鏜接受《廣州日報》訪問時這樣說:「我出生、成長都是在廣州。接受早期音樂教育,也是在廣州。我一生最重要的音樂作品,是《神雕俠侶交響樂》和歌劇《西施》。這次,《神交》(民樂版)有幸在廣州首演,無異於去國數十載的遊子,把他一生最有價值的工作成果,敬獻給家鄉的師長、同學、朋友。」
至於將《神雕俠侶》從西方交響樂形式改為中國民族樂隊版本的意義,阿鏜則有這樣的看法:「在客觀上有三個意義:一、讓更多人知道、聽到這部作品。二、為民樂團提供一部作曲技術上前所未有的雅俗共賞的作品。三、為民樂曲寫作多提供幾種可能性。或者,說得狂妄一點,提供一個作曲技術(主題發展變化、複調、曲式等)範本,供民樂界朋友參考。」阿鏜同時說:「我個人的寫作理念與目標,一直是雅俗共賞,外俗內雅。《神交》經歷過多次舞台與聽眾的考驗,從未有聽眾中途離場,也從未有聽眾說不好聽。」
雖欠經費 仍勵精圖治
《神雕俠侶》曲中出現楊過、小龍女、郭靖和郭襄四個人物貫穿始終的主導動機。隨着內容意境轉變,這些動機亦變化發展。同時,阿鏜考慮到中國人的欣賞習慣,便特別重視線條與對位,這對樂器編制僅是中型規模(六十多人)、中音樂器不足、低音樂器採用大提琴和低音提琴(各僅得四把)的廣東民族樂團來說確是莫大的挑戰。當晚儘管吹管樂組的表現,特別是中低音的反應都較預期的好,樂團的整體音色仍難免較為單薄,也就未能奏出曲中要求音色厚重、有如華格納管弦樂般的色彩和爆發性的高潮效果了。幸好樂團在多年勵精圖治下,各樂手大多都能全力以赴投入其中,仍能將全曲八個樂章的輪廓演奏出來,再加上金庸小說所塑造的人物早已深入人心,觀眾亦能被感染而投入其中。
或許可以說,樂團這次首演《神雕俠侶》民樂版本,可視為樂團在現任團長陳佐輝帶領下勵精求治,提升水平的手段和策略,就如《神雕俠侶》第五樂章「海濤練劍」的情節。廣東民族樂團原是中國大陸深具歷史和實力的幾個民族樂團之一,但在改革開放後亦難免被體制從屬所規限,近年來開始直接以「廣東民族樂團」的名號登台,闖出新路,前年還進軍歐洲,在五國八大城市巡演,更登上奧地利金色大廳,名聲大噪,但仍備受經費不足的壓力。據說樂團最近一年獲得的政府撥款只有一百五十萬元(人民幣),不過樂團仍能堅持演出了五十五場(其中三分一是小樂隊),較任務要求的五十場增了10%。樂團編制人數六十五人,再加行政工作人員,單是工資的壓力已不小。
寶劍待出鞘
其實,從這場《神雕俠侶》首演音樂會的設計安排,亦可以看出廣東民族樂團的資源條件並不理想,兩頁紙的節目單顯得單薄外,內容與設計亦不規範,樂曲介紹中用作開場演奏的《笑傲江湖》一曲並無隻字介紹,而《神雕俠侶》所用的介紹,明顯是自西樂版本不經修改便照搬過來,文字既有「中間不時穿插木管與弦樂器的震音」,又有「銅管樂器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的寫法-文中的「木管」、「銅管樂器」豈會在民族樂團中出現?同時,節目單中亦欠缺必須的樂手名單,這都是樂團在經費不足下缺乏專業藝術行政人員時見的問題。
同時,音樂會的設計未能將全曲八個樂章一氣呵成演奏,還將半場休息安排在第四樂章《黯然銷魂》之後,更是莫大失策。此一樂章以慘淡黯然的氣氛情緒結束,讓聽眾處於一種「失衡」、「不安」的狀態下休息,感覺確是欠佳,如改為提前在第三樂章「俠之大者」或押後在第五樂章「海濤練劍」後效果都會較好。
更不能不提的是,指揮胡炳旭在演出前後都談到,民族樂團不是西方管弦樂團,所以他要「打破傳統」,每個樂章奏完都向觀眾回禮,那就讓其實不應在各個樂章鼓掌的習慣改變了。其實當晚首樂章奏完只有部分觀眾不按慣例亂拍掌,但胡指揮轉身向觀眾鞠躬回禮後,便鼓勵大家在隨後各樂章都「落力」鼓掌。此舉無疑營造了劇場的熱鬧氣氛,也解決了樂曲中途休息時應否鼓掌的尷尬。但這套組曲的組合安排,有其一定的情節發展和情緒變化的鋪排,在不斷的掌聲下,整個「故事」便變得支離破碎。如果胡指揮曾細讀《神雕俠侶》這部小說,相信他必然不會作出這種「打破常規」的決定。這些現象則更暴露了樂團長期沒有音樂總監在藝術設計上把關的嚴重問題。
但雖如此,樂團現在幾乎全已換上新一批青年樂手(僅有兩三位是資深團員),其中大約有三分一來自西安音樂學院。一方面,西安的樂手在技術水平上能達到要求;另一方面,當地的樂手作風較真誠樸實,工作態度亦較認真。由此亦見出樂團上下都在力求注入新的力量和精神,務求能將樂團帶出困境,尋出新路。
現在「劍」已不斷在翻騰的海濤中磨練起來,但願有關的文化領導能在《神雕俠侶》民樂版本的首演中清楚看到,廣東民族樂團應是廣東音樂文化中一把具有無比潛力的寶劍,如果藏而不用,甚而讓其鏽蝕,那當會是對宣稱要作為文化大省的廣東莫大的諷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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