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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尉 瑋 圖:香港藝術節提供
今年藝術節,才女編劇黃詠詩帶來新作《香港式離婚》,由她自己與資深演員及導演李鎮洲一起執導。故事圍繞一間專辦離婚案的律師樓展開,一對結婚多年的律師,一個初戀男友為情自殺的見習律師,一段疑似婚外情,層層揭開香港都市人的情感萬花筒。
讓人更好奇的是這次演出的「卡士」,除了黃詠詩和李鎮洲,還有資深演員羅冠蘭、香港話劇團花旦黃慧慈、「風車草」劇團人氣台柱梁祖堯與邵美君,幾乎滿足了不同觀眾的各種遐想。光憑這份演員名單,相信劇場已經坐滿了大半紛絲。
每次和黃詠詩做訪問,都像經歷機槍掃射的戰場,沒有一刻冷場。她鬼馬好動,語速又快,平均一句半話便有一個gag(插科打諢,玩笑);李鎮洲呢,冷靜、精準,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嚴肅。記得第一次訪問他是《藍舞》,每個問題他的答案都不超過十個字,現場頻頻進入「dead air」,緊張得我一身冷汗。這次他和黃詠詩坐在一起,一邊黃的「無規則運動」讓人眼花繚亂,他卻仍然沉着地巋然不動,不知怎的,竟讓我想起了「放風箏的人」的畫面,不禁在心裡暗笑。後來談到兩人的合作,黃詠詩說:「他的作用主要就是穩定劑。」原來如此。
好動兒與穩定劑
兩人相識,是潘惠森編劇導演的《南方的夜特別長》。
李:那時我們沒有對手戲,對她的印象是她和蝦頭(演員楊詩敏)都是很多東西講的,笑聲很密集,幾乎半分鐘就有一個gag,而且都是些我們不知道怎麼回應的、爛到不得了的gag。當時我留意到她走路有很特別的姿態,不是像我們這樣很平順的,而是登登登的節奏(黃大叫:我以前是演兒童劇的嘛!),就提議她或者穿對高跟鞋吧,之後真的好了,捉得到那個要求。
黃:其實我們的關係一直都僵住的,排《南》時,劇本中有海,導演就讓我們去了台灣的墾丁排戲,見到海之後,與在室內排練時對着牆的感覺真的不一樣。那時每天都對着,大家吃吃喝喝,就發現他其實隱藏了一種「廢」(無聊)在裡面的。我們也要他玩一些很「廢」的遊戲,比如坐車的時候開始玩一些無聊的接字遊戲。他開始很不齒,但是後面也都加入了,接出來的詞都很怪,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哈哈。這才有機會去了解他了。
後來,兩人陸續合作了《白老鼠靚靚與大配角思思的家庭糾紛》、《破地獄與白菊花》和《我為貓狂》,一路「摩擦」至今。
李:你很難當她是一般的演員,她很有自己的主見,不同意或者不舒服的話根本連叫她試的機會都沒有。
黃:我只是問問題而已嘛,你誇張了。「為甚麼啊?」我經常問,他就不出聲。情況最多的是排獨腳戲如《白菊花》的時候,只有我和他,兩個都不說話,現場很靜。一個那麼搞笑的獨腳戲居然排那麼靜的幾小時。最經典的是我有一次說:「導演你給點反應我啦」。他很生氣:「我導那麼多戲,從來只有我叫演員給反應我,沒有演員叫我給反應的!」我就很驚訝:我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啊?!
黃詠詩說,李鎮洲就像是穩定劑,當她不知所措開始在台上無目的「暴走」的時候讓她慢下來,定下心來。
黃:因為我第一次做獨腳戲,很怕沒有東西給別人看,就會做很多東西出來。你知道,我之前是做兒童劇的嘛,小朋友們很吵,真的要無所不用其極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他就說:「就算你是跳脫衣舞啊,也不是一出來就脫內褲給別人看的嘛。」我想:是喔。你看,雖然我們有代溝,但他也找到方式來讓我明白,哈哈。所以我開始有信心淡定地演出。
李:有時真的很生氣,但你可以怎麼辦呢?罵她?她也不是善男信女啦,肯定會罵回來的。我覺得她寫的東西是不錯的,問題是她對自己寫的東西好像沒有甚麼信心。我覺得我一定要鼓勵她去擁有自己寫出來的東西。
這樣的感覺,好像父女。
黃詠詩是魔羯座,李鎮洲是水瓶座,原來看星座預測,說這兩個星座前者天生是要讓後者煩惱又搞不定的。不過今年運勢轉了,水瓶座終於可以有機會反擊了。聽到這個消息,李鎮洲興奮地做出了勝利手勢。
尋找演員:非她/他不可
李鎮洲可以鬆口氣,這次的《香港式離婚》演員名單中沒有黃詠詩。但是,她會乖乖地坐在編導的位子上旁觀嗎?讓人懷疑。
「這次我沒有太要演的慾望,裡面的女主角要漂亮,我好像還不夠。而且如果我也演,其他演員會顧及我的意見,綁手綁腳的,因為怕『強姦』了我的世界。不如讓他們放開手去創作吧。剛開始的兩個星期,會讓他們隨便做先,就如同一個花膠要發大了才能去煲湯的嘛。」黃詠詩說。
我看了一眼李鎮洲,嗯,又一個「爛gag」。
劇本中的年輕女主角是全劇的核心,她是一個事務律師,到了適婚年齡仍未結婚。小時候,她接受的教育是甚麼都要向好的方面做,但是經歷告訴她現實是很混亂的—爸爸媽媽的關係很混亂、朋友自殺……自己好像成為了被留下來的人。
在劇中,她遇見這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婦。「是不是真的那麼好啊?怎麼可能沒缺口呢。」她懷疑,想要去驗證甚麼般,成為了介入其中的「疑似第三者」。「她其實是渴望被拯救。」黃詠詩說。
這個角色二人找來香港話劇團的黃慧慈扮演,很有點「眾裡尋她千百度」、非她不可的感覺。
李:這個女主角,開始沒有找她,因為覺得肯定不行,話劇團的花旦怎麼能借出來給別人演呢?後來也見過很多人,都覺得差了一點甚麼。她首先是漂亮啦,這是很重要的一環,另外她氣質和這個角色很對。黃詠詩寫的女孩子的角色,如同《娛樂大坑之大娛樂坑》中的女主角,也是很適合她做,很難找其他人去做。
黃:我和黃慧慈是同學,她一來讀這個角色就已經有八成了。她很有激情,但是樣子又好像有很多事情煩,好像很多東西是收埋(藏起來)的,不是很容易表現出來。但是你要她「輕」的話她是可以做到的,傻姑的話也可以。很有趣,她如果在台上靜下來,你會覺得事情嚴重了—她有東西想是會令你關注的。但是她又不是很沉溺在自己的感性中,而是有一種對這個世界很好奇、很多疑問的感覺,樣子又是很調皮的,這些感覺都很像劇中這個女孩子:說一件事情出來你都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正合這個角色:不是直接是一個壞女人,但也不是很單純。
李:我想到一個詞—慧黠。樣子聰明,有點調皮,小小狡猾。這種氣質很現代,很香港。她不只是smart,是有智慧的,但是不是很單純很乖的,她很明白這個社會的邪惡。
梁祖堯在劇中扮演女主角從小認識的朋友,後來發現自己喜歡男孩子。他在他的世界裡不停地追求愛情,但是又不能結婚。在劇中這個角色最後自殺。「因為往往只有追求愛情的世界是會令人變態的。阿祖很有幽默感,這個角色很沉重,他可以令它輕一些。我覺得這很重要,雖然那件事情是沉重的,但是做出來很幽默,那件事情就是很心酸的。」黃詠詩說。
「爛 gag」哲學
這也是黃詠詩一貫的風格,她討厭刻意的煽情。可偏偏她的每個作品又都有些沉重的主題。於是每每在最悲哀的時候,她發動「爛gag」攻勢四両撥千斤地逼退眼淚。《破地獄與白菊花》明明講的是死亡、葬禮、離別,觀眾也都笑得滾地。
黃:我有一個習慣,寫着寫着不知道寫甚麼的時候就塞一個gag進去,後來又不捨得刪掉,就變成了這樣。我性格有一個特點,一遇到悲哀的事情,就會想走,想要跳出來,小時候我爸爸就是這樣的人,也許遺傳了這個給我。gag令到氣氛輕鬆,面對不了的東西,就即時享樂,要一種即時的pleasure。這個其實是香港的特色,香港人的一生簡直是美國南方小鎮一個村民的十世要經歷的東西。在短時間裡他們要經歷的東西太多了,高高低低,不可能一直問「為甚麼要這樣呢?」所以只能拿即時的快樂、要即時的反應。這種情況在劇場也會發生,不知道為甚麼觀眾會笑得很厲害。尤其是一些很沉重的劇本,無端端觀眾會狂笑。
李:搞gag在我們平時相處的時候是一個溝通的方法,令到氣氛非常放鬆,進入一種溝通的狀態。有些時候,當你有些問題不想認真地面對的時候,或者不想擺出自己的底牌的時候,就要講一個gag,哈哈哈哈「炸」走它,話題就轉變了。現實生活很多這樣的情況。黃詠詩呢,她搞笑有另一種能力,就是能在很嚴肅很悲哀很沉重的時候,看到那種處境的荒謬,而將這種荒謬點出來,引人發笑,這是她的簽名式。尤其是她講喪禮的時候,明明很哀傷,又挺好笑喔。她可以將自己抽離哀傷的氛圍,用很冷靜、超然的角度去看。
友情提示:黃詠詩搞gag天份人人知,不過,《香港式離婚》不只是個gag。請觀眾帶備紙巾入場,笑到哭或悲到哭,都萬無一失。
香港式離婚
時間:3月19日至22日、24日至28日 晚上8時
3月20日、21日、27日、28日 下午3時
地點:香港大會堂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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