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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公園裡的青蛙。 資料圖片
■程才實
郊外,雨後的荷塘。一隻青蛙靜靜地站在荷葉上面,宛如雕像一般。好大一會兒,我都腳踩柔軟的土地,靜靜地注視着這隻青蛙。
早些年月,我的故鄉雨水豐沛,村中有小河潺潺流過,田野裡也時常積水。那兒,真的是青蛙的天堂啊。據說,從進化的角度而言,青蛙是第一個真正用聲帶來鳴叫的動物。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尤其是在那夏天的夜晚,小河與田野的蛙聲此起彼伏,彷彿在進行着一場場大合唱。蛙鳴遠遠地壓過了鄉村的一切聲響,青蛙那驚人的生命力昭然於世。
曾經有那麼一天,科學工作者剖開幾隻青蛙的胃,隨着水稻螟蟲、蝗蟲、蚊子、蒼蠅等一一現身,令他們對青蛙更加認真地審視。緊接着,科學的統計數字出來了:「一隻青蛙一天平均要吃七十條害蟲,一年下來,便可吃掉一萬五千多條害蟲……」此刻,從卓越的科學家到稚氣未脫的小學生,都對青蛙刮目相看乃至充滿敬意。
當我輕輕走近荷葉上的那隻青蛙,一種愧疚的情緒突然湧上心頭:對於我們雖然熟識卻未引起足夠重視,甚至變本加厲殘害着的美好生靈,我們真的應該道歉了。
常常讓我心悸的,是那些閃光刺眼的蛙槍。蛙槍是人們為捕獲青蛙而特製的:將自行車輻條磨成鋒利的尖狀,固定在長長的木棍或秫秸上。孩子們往往是持槍的主力軍。孩子們用蛙槍刺青蛙,有的像是在做着一種遊戲,竟沒有感覺是對有益生命的屠殺。有的則是出於某種需要,如將捕獲的青蛙燒熟作為釣蝦的誘餌。就這樣,在水草青青的河邊,在禾苗茁壯的田野,在青蛙吞食害蟲之前的那一刻,一支又一支蛙槍刺入青蛙的腹部、頭部、尾部……青蛙的血竟和人的血一樣鮮紅。
常常讓我心痛的,是兒時捕捉蝌蚪的傻事。清明過後,我們伴着蛙聲在河邊玩耍。這時我們發現,小河淺處、水草縫裡,一個個黑色的「小逗點」或緩緩游動,或靜浮水中。牠們是青蛙的幼子蝌蚪。我們就用手抓出一些,玩着玩着隨便丟在地上,小蝌蚪瞬間就被太陽曬乾了。聽人說雞吃蝌蚪愛下蛋,我們就提起瓶子去捉蝌蚪。再後來,乾脆用特製的網兜兒撈蝌蚪餵雞。殊不知,一隻蝌蚪每天能吃百多個孑孓,也就等於消滅百多隻蚊子。況且,那些孑孓也是莊稼的害蟲呢。孑孓咬壞稻根導致爛秧。
常常讓我心堵的,是吃蛙腿的些許回憶。人們將刺到的蛙腿撕扯下來時,那青蛙當時還活生生的呢。找些柴禾點燃,一轉眼的工夫蛙腿就燒熟了。我先是那麼驚奇地看別人吃蛙腿,又那麼一點點自己也吃了起來。蛙腿的肉質鮮嫩,而且味道很美。做這些事當然是在孩提時代。已經有些年了,新聞媒體對飯店經營青蛙多有披露。而在無意之中,當我突然發現餐桌上成盤的蛙腿時,也禁不住伸出了長長的筷子。仔細一想,我是充當了一個「助虐」的角色。於是,便不再吃。後來又有所覺悟,點菜之前囑托人家:蛙腿是我所忌口的。
天色漸暗,城裡出現燈火。有風吹來,荷塘起了波紋。而那隻青蛙,仍靜靜地站在荷葉的上面。
(本報河北辦事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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