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劉春新著《一個人的詩歌史》
葉 雷
中國是詩的國度,可是,現在還有多少人在寫詩呢?寫出了多少好詩呢?王小波說過,「一個人只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該擁有一個詩意的世界。」可是,現在還有誰在讀詩呢?還有多少人從內心裡對詩心存敬意呢?
毋庸諱言,詩歌在當代陷入了困境。在市場經濟時代,在消費主義的侵襲下,文學商品化、產業化,詩歌表現出的是一種全面撤退的姿態。第三代詩人代表人物之一的陳東東為我們描述了近年詩歌與詩人的處境:「詩人們是自己來操辦一切的,詩人既是詩篇的作者,又是編者和出版者……又是熱心和夠格的讀者,當代詩人還是自己詩歌的批評者,而且充任過幾回自己詩歌的批評者……」原因是什麼?是詩歌不適應時代的變遷,還是人們不再需要詩歌了?
最近,有一本好書,讓我從中似乎找到了答案。書名叫《一個人的詩歌史》,書的作者劉春本身就是一位詩人。作者之所以寫這本書,是想記錄一個時代的光榮與夢想,是想剖析一代詩壇精英的成長史與心靈史。作者對寫這本書的自我期望很高,「要向愛倫堡寫《人.歲月.生活》那樣寫一本書,讓這些亦師亦友的前行者致敬,讓更多的讀者分享他們的痛苦與光榮」。作者的寫作態度非常嚴謹,為了避免出現時間和事實上的硬傷,作者把稿子分別發給了這些詩人閱讀。由於海子和顧城已經去世,寫海子的一文是由西川校訂的,寫顧城的一文是由顧城的姐姐顧鄉校訂的。
就如書名一樣,劉春是從兩個方面寫的一本詩歌史,一是「作者劉春」一個人寫的詩歌史,二是作者劉春寫的一個「人」的詩歌史。一個人看歷史,雖然看不全面,但可以看得更真切、更深刻;一個寫人的歷史,雖然顧全不了大局,但可以探微到人的靈魂深處,更容易產生共鳴,更容易引起靈魂的震撼。《一個人的詩歌史》總共寫了顧城、海子、于堅、歐陽江河、西川、黃燦然六位「第三代詩人」的生活史和創作史。寫這六位詩人的標題很有韻味,值得反覆品賞,分別是《我是一個被愛的孩子,始終沒有長大》、《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我們一輩子的奮鬥,就是想裝的像個人》、《事物堅持了最初的淚水》、《有一種神秘你無法駕馭》、《從黑暗中來,帶白雲中去》。
顧城曾經說過,「偉大的詩人都不是現存功利的獲取者,他們在生活中一敗塗地,而他們的聲音,他們展示的生命世界,則與人類共存」。的確如此,陶淵明「撫孤松而盤桓」、「懷良辰以孤往」;李白「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杜甫「卷我屋上三重茅」、「床頭屋漏無干處」……他們的詩作,至今仍膾炙人口,為何?因為他們的詩歌不是為了賣錢,是有感而發,真情之作,讀來感同身受。相比較,現在許多所謂的「詩」,大玩「技巧」,為了創新而「創新」,讓人讀了一頭霧水,不知所云,如何能有知音?
德國著名詩人荷爾德林在其哀歌《麵包與酒》中曾經發問:「在一個貧乏的時代,詩人何為?」任何時候的詩歌,都是不能等同於世俗的,詩歌理所當然是一種高貴的文學,它應該關照人的精神世界。現代社會,是一個生活節奏快、競爭激烈,容易浮躁和抑鬱的社會。「詩言志」,這種背景下,詩歌本應該有一種使命感,來溫暖人的心靈。可是,現在詩歌的使命感正在加速喪失,越來越私人化,越來越時裝化,越來越組裝化,患上了「貧血」,沒有了浪漫傳奇和風情,沒有了真善與靈性,顯得蒼白,無法走進人們的靈魂。
讀史明鑒。在這個詩歌陷入困境的當代,詩人劉春寫下《一個人的詩歌史》,恐怕不是簡單地為了寫史,而是「以史言今」,是一種呼喚,呼喚詩歌的回歸,呼喚詩人的回歸,呼喚詩意世界的回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