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蒼穹之昴》劇照。 網上圖片
李國濤
3月間北京電視台播出電視劇《蒼穹之昴》，昴是白虎星，大概指的是慈禧。這個清宮戲，演的是慈禧太后與光緒一朝的事情。日本人編劇，中國人導演。但是演慈禧的是日本著名演員田中裕子，我看她身體稍瘦小，但演得深沉，把慈禧的內心表現得極其細緻有力，而不失之於表面的咬牙切齒，大吼尖叫。我才看了前八集，以為挺好。看到第三集或者第四集吧，慈禧聽到外國報紙關於她的傳說，那就是：她懷孕了，小產，產後有病。她向一位親密女子說：我周圍都是太監宮女，一天到晚團團圍住，我有那麼大的本領懷上孩子？這話說得也有理，有一部分理。宮闈秘事，外人是說不清的，也許永遠也搞不清的，正如許多政治秘謀一樣。但也可以有猜想。
說慈禧曾有小產之事，也不是始於這部電視劇。以前也有人談過，當然，都是談談而已，誰能確知？世界上如果有一個能確知此事的人，大約早被慈禧殺掉。她幹這種事是連眼皮也不會眨一下的。當然，沒有知道的人。如果說是閒談一下，我以為台灣作家高陽在《兩朝帝師翁同龢》一書裡，說得夠詳細，也只能那麼詳細。談翁同龢怎麼能扯到這種事呢？而且翁同龢膽小謹言，談他，怎麼會談到慈禧小產的事？原來，這位高陽先生從翁同龢的日記裡翻出材料；當然，也要加上他自己的推論。總之，有趣，所以在這裡向讀者介紹一番。
《兩朝帝師翁同龢》一書中有《長信宮的異聞》一節，記的就是這件事。怎麼記的呢？是記慈禧某次害病，用了甚麼藥方，以這種藥方，推斷她害了甚麼病。其中說到，「請脈用藥，則為後人保留了許多珍貴的史料」。這是指光緒六年二月間的藥方，如：「藥用黨參、白朮、茯苓、甘草、麥冬、蓯蓉等物」。高陽說：「以脈按藥方並觀，御醫雖未明言，知醫者一望而知為血崩兼有潮熱。」按此方所記，前四種藥物名為「四君子湯」，又名「四物湯」，是治這種病的必用藥。高陽從翁氏日記裡徵引材料很多，這裡不必細說。高陽說：「翁同龢知醫道，此乃強烈暗示慈禧之疾，處方但加減四物湯而已。但御醫明知其然，而必須有所諱。」這就是高陽據《翁同龢日記》上的材料，做出的推斷。當然只是推斷。但是翁同龢深通醫道，倒是真的。我看過翁同龢在1898年，戊戌變法之後，被貶回故鄉常熟，家裡的子侄病了，請醫生看病，他在日記上不但記下用藥，加以評論，而且還把醫生按脈的脈象也記下來。如1890年5月4日記其子之脈象云：「脈兩關俱洪」。中醫按脈，三個手指各按一脈，即「寸」、「關」、「尺」。「洪」是脈象的一種表現。這要懂得中醫的人才能懂得。翁同龢在日記裡提到多處。所以我以為高陽引翁氏日記所記藥方，證明慈禧之病，也是有根據的。
順便再說一下，關於同治皇帝因到宮外冶遊，染上梅毒，這是人皆盡知的事。太醫們看出來而不敢說。翁同龢在日記裡記出看到皇帝時的情景，記出服藥情況，也都暗示同治皇帝不是甚麼「出天花」，而是梅毒發作。我想不但是太醫不敢言，大約那時候也治不了這種病，所以馬馬虎虎送了命。後來立一個小皇帝光緒，慈禧就繼續掌權三十年，很快清朝就結束了。1904年翁同龢卒於故鄉，享年74歲。他在臨死時，口占一首五言絕句給子侄們：「六十年中事，傷心到蓋棺。不將兩行淚，輕與爾曹彈。」這是說他肚子裡有很多不可言說之事，當然是關於朝廷的，秘不可言，說出來會有大罪。據說他在晚年回鄉之後，連日記也刪節一些，都是關於政局的。可是，後代學者，仍能在他的日記裡找出蛛絲馬跡，猜想當年之事。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