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輝
親愛的○,昨晚夢見一個人,沒有臉孔,那人有一個聲音,像破碎的雨點……醒來就忘了,然後忙了一陣子,接了幾個無無聊聊的電話,寫了幾段瑣瑣碎碎的文字,想起一些在答應與沒答應之間的事務,忙完了,呷一口咖啡,抽一根煙,世界還是在晦與明之間熙熙攘攘,○,一度變成一堆亂碼的youtube錄像,忽爾接通了,那是五月天的台語歌《志明與春嬌》,剛好播到這一段:「志明心情真正有影寒,風這大,你也真正攏沒心肝。春嬌你哪無要和我播,這齣電影,咱就走到這位準嘟煞……」沒事,○,志明與春嬌總是要活下去。
這些日子看了一些電影,比如《月滿軒尼詩》、《志明與春嬌》,也讀了一些雷蒙德.卡佛(Raymond Carver)的短篇小說,比如《我可以看見最微小的東西》、《所有東西都黏在了他身上》,○,這些小故事都教我想起了兩個字:「時移」;都教我想起葉慈(William Butler Yeats)的兩行詩:「不知多少次好奇地想到自己原可以在一些人人理解和分享的事情中證實了自己的價值。」
時移,所以物換,所以有離合也有愛恨,○,再記不起昨夜的夢了,靜下來,呷一口咖啡,抽一根煙,世界還是在晦與明之間熙熙攘攘,電影和小說裡的男男女女繼續他們不完整的人生,風吹簾動,疑是一場春雨,但看了一會,卻是雲淡風輕,明明是恍恍惚惚的晚春天氣呢。沒事,○,志明和春嬌、阿來與愛蓮都有過不愉快的過去,可他們也有過走在一起的好日子,也許真的要過些時日,才明白「時移」的意思。
真是恍恍惚惚,精神總是沒法集中,要辦的事也許太多了,時光移換得太急太驟了,○,只是想說,電影和小說如人生,語言不真也不假,不多也不少,存乎一念,不及其餘。電影和小說裡的男子和女子終於學懂站得稍遠一點,看自己,看人,看事看物,看山看水,看世界,漸漸就減少了許多私下猜測、私下的傲慢與偏見。
史提芬京(Stephen King)說得一點也不錯:不要問他什麼時候才寫「嚴肅的作品」,他寫而且寫得認真,就是他最嚴肅的工作了。○,只是想說,寫作如人生——有人把parody音譯為「爬樓梯」,那倒不錯,「摹擬」是本分,或本能,「爬樓梯」也是。○,就像那天一起走上樓梯街,本來想尋找一些消失了的記憶,也許找不到什麼,想來也不算白走,抽煙的時候,便想起志明抱茯K嬌說:「好多洐屭洃@晚做晒鵅A我]又唔趕時間。」
是這樣的,○,差利卓別靈(Charlie Chaplin)大概也讀過狄更斯(Charles Dickens):差利將人群喻為羊群的蒙太奇,跟狄更斯的《艱難時代》(Hard Times)其實是一脈相承:「工廠不捨晝夜地吐荈繚洁A就像一群洶湧而出的毒蛇。」○,上星期在詩作坊說到龐德(Ezra Pound)的《地下鐵站》(In a Station of the Metro),也有這樣的蒙太奇:「人群中千張臉空的魅影;一條濕而黑的樹枝上的花瓣。」(洛夫譯本)
是這樣的,○,時移太急太驟,也許就變成了馮內果(Kurt Vonnegut)所說的「時震」(timequake)了,電影,小說,詩和人生,總是在「時移」或「時震」裡悟出簡單的小道理,那就集中精神去應對這幾天排山倒海的工作吧,沒事,○,那只是本分,或本能,急不來的,或者像志明對春嬌說:「好多洐屭洃@晚做晒鵅A我]又唔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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