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過門不入的颱風「m魚」,天文台說可能是一九六二年溫黛以來最強的颱風。
說到溫黛,那時只幾歲,有一幕卻很記得。當時住廉租屋,天氣熱,貪涼快,家家戶戶的小孩,晚上都會打地舖睡,我最喜歡睡大門口鐵閘邊,因為最當風。溫黛那年是十號風球的,雨很大,我一覺醒來,看見外面的公共走廊已積了幾吋水,大人都在用大竹掃帚急忙把水掃走,而外面的水,正湍湍湧進來!幸好家裡人多,情況很快受控。比起天台木屋真正風吹雨打、連屋頂也飛脫的苦況,我們當時能住在堅固安全的三合土房子,已是非常不錯。我們的父母輩,對廉租屋有一份感情,這也是原因之一吧。
打風的生活,如果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對小孩子來說是相當興奮的。首先是不用上學。那時還有五號風球,五號風球一掛起,便會停課。收音機一發出這廣播,你會聽見全屋h的小孩一齊歡呼,跟著馬上開始各式活動:比如繼續睡覺,不過多沒有這種悠閒,而是要幫阿媽落街買罐頭,家裡水浸的幫忙掃水,或者把騎樓的花盆挪到地上。家裡賭錢的,便會叫齊麻雀腳來開檯,大戰一天一夜。外面風雨交加,裡面的人安心在麻雀桌上手談。從天而降的小假期,是底層庶民的難得福氣。
打風菜其實主要是罐頭餐,最有代表性的,非豆豉鯪魚莫屬。豆豉鯪魚跟香港打風的關係,真是值得研究的本土風俗題目!豆豉鯪魚又油又鹹,容易下飯,豆豉粒粒又多,人人有份,最適合孩子多的家庭。近年豆豉鯪魚受污染影響,而且鹹膩食物人見人怕,早已打入冷宮,風光不再。另一種打風罐頭是榨菜肉絲,這種罐頭最奇的是「一罐兩房」,即榨菜一格,肉絲一格,一罐內分開包裝,以防肉絲給榨菜浸濕。另外就是煎午餐肉和荷包蛋,撈點豉油,是十號風球下的絕佳美味。可能是餓著長大的緣故,所以任何往事,最後都變成吃的回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