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磊
粥的記載,最早見諸於《周書》,「黃帝始烹穀為粥」。三皇五帝中間,黃帝的功勞據說最大。但是,三皇五帝,畢竟年代久遠,屬於傳說時代的人物。所以,這件事情,未必值得認真。但是我想,無論怎麼說,粥的出現,都是中國最偉大的發明。
有記載說,文人范仲淹早年困窘,讀書十分刻苦,常去附近長白山上的醴泉寺寄宿讀書。那時,他每天只煮一鍋稠粥,涼了以後劃成四塊,早晚各取兩塊,吃完繼續讀書。——這簡單的一碗稀粥,曾經造就過多少寒門的子弟!
在歷史上,一碗稀粥,更曾經拯救過萬千庶民的生命。
光緒十六年六月,北京一帶遭遇天災。「自五月十八日雨,二十四日始晴,而十九日雨,三十日戌刻大雨,至初三日戌刻始止,然未開晴,連日又雨數次,居室十餘楹,漏痕殆遍」。當時,政府按例設立粥廠,賑濟災民。但,饒是如此,仍然餓殍遍野。
道(光)咸(豐)同(治)三朝大學士、管理工部尚書事務的祁寯藻,曾經寫過一首《打粥婦》描述當年粥廠施粥的場景。他寫的是一個19歲的少婦,懷抱奄奄待斃的6個月大的嬰兒,前去打粥的慘狀:「長椿寺前打粥婦,兒生六月娘十九。/官家施粥但計口,有口不論年長幼。/兒食娘乳娘食粥,一日兩盂免枵腹。/朝風餐,夕露宿。/兒在變,兒亡獨,兒病斷乳娘淚續。/兒且勿死,為娘今日趁一粥,掩懷拭淚不敢哭。」
——即使是一碗稀粥,窮人喝起來也不是那麼如意。清代文人鄭世元寫道:「饑民腹未飽,城中一月擾。/饑民一簞粥,吏胥兩石穀。」按照黃懋的估計,當時賑災的一石米,到災民口中也不過十之六七罷了!其餘的,都被貪官污吏盤剝走了。
一碗稀粥,有人用來活命,有人盤剝來要發不義之財。這樣的社會,若要談可持續性發展,簡直就是笑話。我因此想,所謂天堂,其實是有的;所謂地獄,其實也是有的。古往今來的信徒們大多都沒想到,天堂地獄,同在人間罷了!具體來講,對於強者而言,這個世界是天堂。而對於傳統社會中的弱勢群體,則簡直就是地獄了。
今天的人們,基本上不用再為溫飽問題發愁。至於粥的熬法,自然也是千變萬化。
鍾潔玲女士寫過一本《此味只應天上有》的書。在這本書裡,作者提到了廣東順德一種叫做「毋米粥」的稀粥。毋,自然是沒有的意思。所謂毋米粥,就是說,米要煮到溶入水裡、煮到看不見米的程度才好,「水米融洽,柔膩如一」。
這種稀粥,吃一口,清甜綿軟,順滑如湯。因此,又號稱是天下第一稀粥。
前兩天,看到一則新聞,言及大牌文學刊物《收穫》將要提高稿酬標準,千字可能會超過二百元。消息一出,北京的純文學雜誌也躍躍欲試,試圖跟風。這一點,讓碼字的朋友們大為振奮。那感覺,我想和當年到粥廠裡喝粥差不多。(知名作家洪峰,當年不是搞到要沿街乞討的地步嗎?!)
純文學的不景氣,當然源於多種原因。稿酬低,自然無法鼓舞大批優秀的人才繼續從事創作。但是,對大批「文字苦力」來講,即使是千字二百元的稿酬標準,說到底也不足以養家餬口。我所在的小城,白菜都一塊五毛錢一斤了。漲的這點稿費,說來也就是多喝幾碗稀粥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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