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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 磊
愛因斯坦的孫子、同樣是物理學家的伯納德．愷撒．愛因斯坦在回憶自己祖父的時候，曾經提到過一些非常有趣的往事。
這位物理學家寫道：熟悉愛因斯坦的人知道，他生平有兩件心愛之物，一是小提琴，另一個則是他的煙斗。而且他對後者的喜愛幾近依賴。伯納德說，愛因斯坦拉得一手好琴，儘管這的確有些出人意料。而對於煙斗，則似乎更別有一種情愫。
——由於健康的緣故，在醫生禁止愛因斯坦吸煙後，伯納德回憶說，愛因斯坦時常偷偷溜出家門，在大街上拾取煙蒂以填充煙斗，用此計同醫生禁令「周旋」。
這個細節實在讓人感到吃驚——我們無法想像，這位偉大的天才，在我們的記憶裡這位一直蓬鬆著頭髮、同時時刻用他的銳利眼睛與聰慧大腦在不斷思考並影響我們世界的物理學家，是如何偷偷跑到某個小巷子的盡頭去撿拾一些煙頭的。我們更無法想像，這位大人物在隨便哪個旮旯偷偷吸食香煙、把玩他那隻舉世聞名的大煙斗時的小小的快樂和狡黠。
俗話說得好，「一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上蒼雖然用相同的手段造就了人類，卻分別給予了我們不同的秉性、興趣與愛好。一個有著健康愛好的人是可愛的，也是受人尊敬的。同樣，一個有著小小不良嗜好、比如愛因斯坦的煙癮的人，也一樣可以給我們的生活帶來情趣。
如果翻翻書本，我們不難發現，那些小小的嗜好反映在某些人身上有時候實在是有趣的緊。——魏晉名士中，劉伶好喝酒，並且死的時候用酒糟陪葬；晉代大書法家王羲之愛鵝，以至於別人投其所好用大白鵝與之交換書法作品；唐代詩人陸龜蒙則愛鴨成癖。這些嗜好，時間長了，就成了此人身上的文化符號，有的甚至演繹成了非常可愛的故事。想當初建安年間，著名文人王粲喜歡聽驢叫。等到他因為瘟疫而死去之後，大才子曹丕隨即帶領一幫人在他的墳墓前學起了驢叫，表達了對死者由衷的哀思。
現實生活中，相對於一塵不染的謙謙君子而言，稍微有點嗜好的人一般都有比較好的人緣，一般都會有幾個比較到底的朋友。之所以這樣，我想，原因其實很簡單：一個在生活中大大咧咧、不顧忌小節的人，往往更容易為人所接受、往往別有一番可愛之處。試想，在一個習慣於勾心鬥角的國度，在一個厚黑之學大行其道的國度，袒露一點自己的小毛病，這不僅需要勇氣，更需要真誠。而一個人的嗜好只要不危及社會和他人的利益，很多時候往往可以成為人與人之間交往的枴杖。
——大大咧咧、暴露一點自己的不足，這其實是一種在大庭廣眾之下相對受人歡迎的交際策略。
有了這層想法，我於是大略地搜集了一下古今中外名人的嗜好。不久就有了近乎一大籮筐的收穫：毛澤東喜歡吃辣椒、羅斯福喜歡集郵、巴甫洛夫喜歡游泳……等等等等。最有趣的是英國前首相邱吉爾，這個大人物的嗜好居然是——織毛衣！你可以想像，一個大政治家回到家裡，隨手接過太太手裡的針線活，認認真真編織的情形。那種可愛，恐怕只能用想像才能體會得出來。
明代張岱《陶庵夢憶》中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癖，積久成習的嗜好，這裡指對某種事物執著的愛好。疵，毛病。人孰能無過？一個從來沒有不良嗜好、從來不犯錯誤的人，即使可愛，又能夠可愛到哪裡去?!陰險一點說，這種信誓旦旦的、自我標榜屁股底下沒有一點髒東西的人，有時候往往是最可怕的。他們那廉潔的表象底下，往往掩藏著不可告人的野心。
——人家明代的張作家說了：一個在公眾面前顯示出無限光輝的人物、一個生活中沒有任何瑕疵的人物，往往是靠不住的，因為他（她）缺乏最必要的真誠。這種觀點，其實是有一定道理的。而這樣看來，一點小小的嗜好，很多時候就不僅僅是只我們個人的生活問題了。這其中值得我們玩味的，的確很多很多。
寫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不記得從哪裡看到的關於《蘭亭序》的一篇文字。文章裡說，晉代的名士們多數都服食丹藥，因此他們都喜歡袒露著胸脯。王羲之在永和九年的這個春天，和一批文人在溪流邊飲酒，袒胸露背，好不快活！
那種情形，真讓我等後輩艷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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