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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楚強
時代在不斷地進步，有些事物不能不隨著時代的進步而逐漸淘汰。但是歷史的往事，又常常在人們的記憶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回憶，有時也是一種享受，彷彿是甜美的夢境，是生活的史詩。
在我回憶的夢境中常常浮現著童年時代福州「擔子麵」的形象，記起在深夜巷子裡吃擔子麵的滋味，至今猶感餘香在口，回味無窮。
擔子麵，福州人叫「噗噗麵」，因為賣麵的人，肩上挑著麵食擔，雙手還能打擊竹器，發出「噗噗」的響聲，藉以呼喚顧客。這種響聲，很有節奏，很悅耳。有時在夜闌人靜的時候，在書房裡看書累了，忽聞遠處「噗噗」聲，悠揚頓挫，由遠而近，由小而大，使人產生一種快感。這時候我就知道「噗噗麵」來了，而我們正在饑腸轆轆，難免要到門口去吃上一碗。這一碗深夜裡的麵食下肚，真比甚麼山珍海味還要好吃，這真是典型的福州風味。其妙處就是在寂靜的夜晚，走街串巷，送上門來，為千家萬戶提供了許多方便。在舊時代，街道狹窄，巷子又多。古人說「酒香不怕巷子深」。而在福州巷子深處忽聞「噗噗聲」，卻使人另有一種感受了。
福州「噗噗麵」的擔子，一般用竹製或木製，形式像一個層壘式的食櫥。擔子的一端是鍋爐薪炭湯水等烹飪用具；另一端各層分別安放各種麵食半成品和調味品。中間擺放著碗筷湯匙等食具，並供烹飪操作時活動的餘地。這種特殊設計的擔子，輕便靈活實用。一切食事設備，應有盡有、五味俱全，但又只需要一個人就可以挑動。擔販肩挑這樣一個擔子，就好像挑了一座小廚房，到處做買賣。
福州「噗噗麵」的擔子，主要是烹售麵條和「扁肉」（餛飩）。其清湯主要是以豬骨熬製而成，佐以胡椒、味精、蝦油、醬油、蔥、醋等，滋味極佳，而且價廉物美，是一種大眾化的風味小吃，有的人喜歡在臨睡之前吃些點心，而這種噗噗麵就會給人帶來很多方便。說實在的，我多麼崇敬這種勞動人民的靈巧智慧和純樸艱苦的精神。當我看見一個人竟然能夠挑動一座設備齊全的麵食擔子，在夜色迷蒙之中，隱隱約約地出現在我的面前時，彷彿就感到在我的心靈深處刻印了一個高大可敬的勞動人民的形象。這種夢境一般的回憶，又觸動了我對人生、社會的許多思維神經。我想現在時代在進步，人們的生活都很美好，但是就很少有人願意從事笨重的體力勞動。好逸惡勞，是當今社會的一個通病。在這個數碼資訊的時代，在這個高度機械化的時代，廣大群眾漸漸的養成了肢體不勤、心腦不用的懶惰習慣。我有時懷疑，除了少數科學家、設計師之外，大多數人群的智慧，究竟是進化還是退化？這應該是整個地球村的人類共同關心的問題。我所以會時常懷念福州的擔子麵，因為這是真正面向大眾，為普通老百姓服務的。也許一些上流社會，達官貴人是不屑一顧的。但我卻偏偏想起了昔日著名的海軍耆宿薩鎮冰上將。據說薩鎮冰對於福州的「噗噗麵」也是情有獨鍾。當年他住在福州朱紫坊的時候，經常深夜讀書，聽見門口「噗噗」之聲，他就會出現吃上一碗「噗噗麵」。人們看見薩鎮冰上將也來和普通老百姓一起在家門口吃「噗噗麵」，感到格外和藹可親。所以「薩鎮冰吃噗噗麵」，便成為福州民間流傳的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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