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嫻
少於茗茶,羞於言品。朋友去海南捎回來兩樣茶:一是苦丁茶,二是蘭貴人,二者相攜,「憶苦思甜」。
苦丁茶一如名字,苦得要老命,薄唇皓齒輕觸杯緣,咂吧,苦不堪言;屏息斂氣,咕咚,餘苦難遣,霎時有個衝動想從窗口扔掉這袋子苦茶,念起朋友的苦口婆心:苦丁茶敗火。不計敗火,莫名上火,苦得漱多少口水,吃多少東西,難以求正味蕾的感覺,唇邊漾著的那味苦氣氤氳不散,洗臉的水裡似乎也藏著苦丁茶的尾苦,望茶興歎。
蘭貴人,這名字就夠婉約讓人神往的。朋友曾說:這茶你一定愛喝。靜心坐在窗明几亮的辦公室製造優雅,捏上一捏,泡上一杯,淡淡的幽香裊裊升起,溫柔的襲向我的鼻息,閉上雙眼,貪饞的深呼吸,淺嘗一口,甜甜滋滋的清雅香氣直沁肺腑。甚是喜歡上蘭貴人。
慣常多喝白開水,本次附庸風雅,實屬朋友厚愛。第二天忘記倒掉隔夜茶,說不想倒也行,接滿了杯子時看到不能可惜一杯水,就喝了。哪知腸府內訌,消停鳴金,往復。惹朋友笑談無福消受。
正如魯迅先生說,有好茶喝,會喝好茶,是一種「清福」。不過要享這「清福」,首先就須有工夫,其次是練習出來的特別的感覺。我輩庸庸碌碌,整天東奔西跑,不是老人就是孩子,上班閒暇還惦記看點書,三點連線呈三角,而我就是三角裡的中心,怎會有這等閒情閒時小資呢?
梁實秋先生倒是在《喝茶》一文中說,茶是中國人的飲料,口感解渴,惟茶是尚。不過他老先生也說「茶之以濃釅勝者莫過於功夫茶」。我拙見,功夫茶,自得有優雅的閒情逸致才能品功夫茶,就像日本的茶道,名堂更是繁瑣,豈是一般人所能擅長的藝術。採茶、製茶、品茶,煮出茶文,泡出茶詩,茶已經是一種文化而不單單是喝茶了。
默默無聞的茶樹經歷四季風霜雨雪的考驗,實屬不易。茶葉也要在杯中被沸水不斷沏泡,激起落下,沉沉浮浮,彷彿風雨飄搖的人生。沖沏的茶水,先苦澀,後漸淡苦回甘,就像生活的滋味苦樂相攜,有的人總在抱怨生活的庸碌清苦,有的人卻把暫時的貧困當作一場磨礪,停頓中積聚力量創造甜美的新生。
美國詩人弗.奧哈拉刻在自己墓碑上的一句話最能詮釋生活的內涵了:有幸生於世間,就要生活得多姿多彩。我於是想:即使生如蟻,也要美如神。不識好茶,沒有閒逸,倒也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