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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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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是北宋時期的文壇巨匠,有人問他:「普通人也能學到如你一樣淵博的知識嗎?」蘇軾答道:「當然能!我過去讀了好幾遍《漢書》,才真正理解了書中的意旨,其它的諸如政論、人物、地理、官制、兵法、財貨等問題,我也是就問題專門悉心研究,幾次過後才能基本掌握。」
從這番對話裡,流露出來的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心態。問者有求學之心,卻又有所畏難,認為能夠功成名遂的都是些天資聰穎的人,所以生怕自己費時多而得益小,由是患得患失。蘇軾很明確地告訴他,於讀書治學一途,並無捷徑可走,只有恆以持久,勤以補拙,正確掌握讀書的方法,才有可能有所成就。其實這種想學怕難的心態,並不鮮見。《禮記.學記》曰:「人之學也,或失則多;或失則寡;或失則易;或失則止。」指出讀書人很容易犯下的四個錯誤:一是為學不求甚解,不能充分應用學到的知識,失之貪多;二為知識面狹小,導致眼界褊窄,失之寡學;三乃不勤於思考,理解事物多籠統含糊,失之簡易;四是缺乏刻苦踏實的學習精神,時時倦怠停頓,失之畏難。
此學者四失,哲理深微,可通古今。雖然「四失」有著不同的情境,但只要理清其中的脈絡,就可做到明於去取。明代文學家汪道昆家中的藏書很多,有人到他家裡作客,在書架前徘徊良久,神情顯得非常驚愕,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把這些書讀完。汪道昆說:「不要怕書多,書只是資料的儲備,是為了檢索時方便而已,人生中真正能用得上的知識,只須熟讀幾種書也就足夠了。」就是提倡讀書要精於選擇,認為求深求通,比廣求博取、卻食而不化要更為有益。
當然,知識面太窄也是不行的,如此必然導致思維有著局限性,行事迂腐糊塗。如《儒林外史》裡面的范進,把畢生的精力都放到了八股學業當中,從年輕一直考到年老,只是因為偶然的機會才考取了秀才並隨之中了舉人,而且在做了主考官之後,竟然連蘇軾究竟為何許人都不知道。這就是失之寡學的典型例證。
研究學問,對作品的思想內容、歷史背景、人物事件都要徹底掌握,如果遇到問題,卻因為思維上的惰性,不加慎思,就容易犯下失之簡易的錯誤。北魏時期,「北地三才」之一的邢子才家裡藏書頗豐,可是他並不像當時的學者那樣,對書籍進行勘誤訂正,反而說「誤書思之,更是一適」。認為讀帶有訛字謬誤的書,能夠激發人思考,也是一件很快意的事情。他的妻弟感到奇怪,問他:「對有錯誤的書進行思考,怎麼可能會有收穫呢?」邢子才答道:「如果思考無法得到結果的話,證明這本書也就沒有再讀的價值了。」邢子才的做法,其實就是通過書中的謬誤,對文章的結構以及文字訓詁進行思索,鍛煉自己依循事理舉一反三的能力,由此融會貫通。
唐代柳宗元在《與韋中立論師道書》中說:「吾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嘗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昏氣出之,懼其昧沒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抑之欲其奧,揚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廉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意思是說,我寫文章從來不敢輕忽怠慢,怕寫出來的文字輕浮而不實在;也不敢持以漫不經心的態度,怕寫出來的文字鬆散而不緊密;還有我從不在心昏氣濁的狀態下寫文章,怕寫出來的文字意義晦暗,模糊不清;更不敢在驕矜自大的狀態下寫文章,怕寫出來的文字傲慢而自大。我總是盡量將深奧的義理糅入到文章中,令文字直探本源,同時看起來又簡潔流暢,淺顯易懂。這些為文之法,對我宣揚為學做人的道理,都很有幫助。
柳宗元倡導的就是一種認真切實、絕不敷衍的為學精神,不管讀書為文都要務本踏實,不要有畏難心理,不作虛空之事,如此學業方能獲得精進。因此說,學者四失,實有至理,只有明察其弊,並掌握趨避的方法,及時糾正過失,才能最大限度地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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