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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拼爹」的風氣下,老師或許得看學生的臉色行事。 網上圖片
張衍榮
家中一個小把戲,剛剛四歲半,混沌未開,卻很知道捏拿人。你叫他自己吃飯,他卻不容商量地說:「我要餵!」;叫他離電視機遠一點,他偏要走近一點;讓他坐好別亂動,他偏要像個小猴樣,腳不住,手不停;叫他注意衛生,小手別瞎摸,他偏要跟你對著幹……一巴掌拍過去,也就是我們常見的官場上雷聲大雨點小那一種,可人家立馬就哇哇哭起來,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說老實話,家人誰都沒有嬌慣他,可他似乎生來就知道自己非比尋常,是個金蛋蛋。
然而,到了幼兒園,這貨又是另外一種表現。
「張長燦,為甚麼叫爺爺背書包呀?」
女老師語含責備,僅僅這麼輕問一聲,他就搞慌了,二話不說,扭頭就把書包接過去,規規矩矩自己背起來;
「張長燦,怎麼還沒上位?」
女老師微露不悅,他就乖乖夾起尾巴回到座位上,雙腳併攏,小手放在膝蓋上,端端正正坐好,小眼睛不安地盯著老師看。
「張長燦,飯是自己吃,還是要老師餵呀?」
他清楚這是門神上貼灶王爺——畫(話)中有畫(話),便答曰:「老師,我自己會吃。」
如果非親歷親見,我還真不敢相信。四鄰與聞,便生感慨:「真是男服先生(老師)女服嫁啊!」
「男服先生女服嫁」,似乎是天性,也本來是一件好事,可到了如今,天性也好,好事也罷,都變得尷尬起來了。
我一個至親的孩子,小學生,書念得一塌糊塗,可在學校裡卻是江湖老大,為所欲為。何以如此?無非家族在地方有點小勢力,「拳大三分理」罷了。有道是天高皇帝遠,好漢不吃眼前虧,誰願意為了你的孩子成龍成鳳,自己還伸出腦殼再挨你的彈去?再說了,「師道尊嚴」老早就打倒了,批臭了,現在到底有沒有鹹魚翻身,還真不好說。因此,不是他服老師,而是老師要服他,每年決定升留級的時候,老師就頭大,不得不親自登門「徵求意見」:升級,他老先生肯定跟不上;留級麼,家長乃至家族面子上不好看……我那至親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對我誇耀說,「那個雜種事情的,在學校裡『玩味』得很啊,老師每年都要乖乖跑到屋裡來叫我們自己選。」這樣的學生,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老師給學生作揖,先生給家長磕頭,這種現象,已經非止一例兩例了。報章上時有所聞,不是老師怯於對學生認真監考,便是學生恬不知恥,公然找課任老師強行加分,誰較真誰倒霉,誰「不夠意思」誰走著瞧!至於「我爸是李剛」、「我爸李雙江」之類不可一世的衙內、公子們,誰敢指望他們「服先生」?用不著領導們興師動眾、淘神費力再去搞調研了,老師或懾於權貴的淫威,或畏懼邪惡的恐嚇,因害怕報復而不敢「得罪」學生的現象,已經叫傳統的「服先生」斯文掃地了!
實不相瞞,我現在又多了條擔心,即在為小把戲的食品安全擔心的同時,還擔心他長大後會不會繼續「服先生」而犯愁。
有這種擔心的未必就不才一人。因為誰都明白,中國社會已經病入腠理了!而更叫匹夫們擔心的是,眼下「服先生」情狀尚且如此,再往後我們這個民族情何以堪?
「服嫁」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
日前,網媒披露本埠一對90後,今年三月份領得結婚證,準備十月份辦婚禮。婆家喜上眉梢,鼓了一肚子勁,傾其所有,又是裝房子,又是買傢具,忙得不亦樂乎。媳婦也不錯,幫著搬桌子,扛板凳,拎灰桶,幹得蠻歡。豈料風雲突變,丈人丈母娘跑來碰見了,「領導」當場大怒,對著公婆女婿好一頓咆哮。說是她姑娘在屋裡連根針都是不拿的,從來都這樣,怎麼到了你家裡幹起搬運來了?這不是拿我的兒當丫頭傭人使喚嗎?伢不是你們生的,所以你們不心疼,是不是?
是啊,金枝玉葉體,花紅嬌貴身,頂在頭上怕飛了,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豈是幹粗活,伺候你一家老小的丫環使女?
婆家無端鬧了一肚子氣,憤怒當可想見:我這一家忙得四腳朝天,伢們也都好端端的,你跑過來鬧甚麼鬧?這不是攪屎棍嗎?天下哪有如此無事生非,無理取鬧的混賬親家?
相罵無好言,相打無好拳,不僅一場原本要喜氣洋洋的婚禮攪黃了,而且一對小夫妻也就此被生生攪散了伙。
這事令我嗟嘆不已。女兒自願放下小姐身架,主動適應新的環境,自覺實現人生道路上的角色轉換,這應該是做父母求之不得的好事,怎麼到了一些「老親娘」那裡,反而成了令人怒不可遏的壞事呢?難道吾輩之女不作人之妻,不當人之媳,不做人之母?搞不懂啊,實在搞不懂!
值得指出的是,在這九省通衢之地,受社會惡濁風氣影響,此類丈母娘非止一個兩個,實是大有人在。由此不難想見,在這種「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環境中,即使女孩子要「服嫁」,也難保她們道路平坦。
還需指出的是,在這場所謂情與理的衝突中,「拿青春賭明天」的女孩往往很難做人,一旦感情用事,犧牲最大的無疑就是她們自己了。關於這一點,你只要去本地「婚交會」(門票價格不菲呢),瞧瞧那些用童車推著女嬰的單親媽媽,聽聽那些撕了結婚證後來問自己算不算「離異」的糊塗女,就甚麼都能明白。
至於在這個金錢第一,利益至上,文化多元,塵世喧囂,社會浮躁,人心冷漠,道德滑坡,誠信垮塌,人性扭曲,情操墮落時代隨處可見的「嫁雞打雞,嫁狗罵狗」現象,那「服嫁」二字,不是可笑可悲的奢望,便是徹頭徹尾的嘲弄!
嗚呼,「男服先生女服嫁」,乃我數千年之傳統觀念,雖是草根認識,民間說法,卻也是百姓真理。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雖未必顛撲不破,卻也恩澤過億萬炎黃子孫,豈可因華夏神州一時之陰晴圓缺而絕諸後世?
人們都說幸福是一個過程,而非一個結果。既然如此,「男服先生女服嫁」,何嘗不是孩子們漫漫人生路上開啟的又一道幸福之門呢?借用一句場面話說,讓我們當個促進派,擔當起這無可推卸的歷史責任,用業已老邁的肩頭幫孩子們,也就是中華民族的未來,扛起這道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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