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絲
最喜歡給人起綽號是不是中國人,我沒有做過相關的調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中國的綽號文化是歷史最為悠久的。《呂氏春秋》載,夏朝的著名暴君夏桀,力能推倒一頭牛,人們誇讚他勇健力大,給他起了個綽號叫「移大犧」。在尚無文字、只能結繩記事的上古時代,先民們就已互相起綽號了,可見中國的綽號文化根柢是如何的深厚。直到如今,一個中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若是從沒有獲贈一兩個綽號,恐怕自己都會黯然神傷,因為這幾乎就是自閉而不融於大眾的體現。故從某種程度上說,綽號也是一枚互動之匙,是獲得他人認可,形成良好人際交往的開始。
中國人起綽號的靈感,來源非常寬泛,他人的姓名表字、相貌體形、為人性情、職業特點、時談物議、功過是非,都可以信手拈來,運用得極為自然。綽號的含義或詼諧幽默,或形神俱似,或諷刺譏嘲,或親暱熱絡,表達了旁人不同的心情和評價。而被起綽號者,或欣然受之,或自我解嘲,或默認成俗,甚至勃然大怒,都是常態。
古人是以字號彰顯品德,綽號的道德評價意味也更濃厚。如唐代奸相李林甫為人虛偽,性情變化叵測,人們背地裡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李貓」,形容他的心計就像貓一樣變化多端,令人難以預料。北宋宰相呂惠卿陰險詭詐,慣以鬼蜮伎倆暗中傷人,他說話喜歡比手劃腳,加之人又長得很清瘦,故有綽號「說法騮」,譏諷他就像一個妄談佛法的猴子,不知輕重好歹,自以為是。明憲宗時,首輔劉吉在內閣任職達十八年之久,朋黨營私,聞於行路,卻歷經言官彈劾而不倒,人送外號「劉棉花」,譏刺他就像棉花一樣耐彈。
北宋之初,王廷義為名門之後,又生性驕傲,喜歡矜貴自誇,逢人便稱「我當代王景之子」,人送綽號「王當代」。前兩年有一位娛樂眾生的奇女子,開口也是必稱「我們上流社會的人」,被網民謔稱為「上流美」。或許她就是師從王廷義之故。
如果論及最擅長起綽號的群體,則非現代網民莫屬。網絡是個集思廣益的大舞台,網友們各具奇才異能,不僅能夠準確抓住事物本質,且時有妙論,娛樂性十足。如某前中超球員綽號「大帝」,就是網友們借其人表達對中國足球不滿而進行的一番揶揄調侃。還有某時尚雜誌編輯聲稱時尚人士從不穿秋褲,獲綽號「秋褲芒」,以及「春哥」、「梨花教主」,無不是思維活躍的網友的傑作,圖的就是一個樂子。
當然,有一些綽號是以他人的身體缺陷為對象,進行嘲笑戲弄,是不值得提倡的。如嘲笑女性的胸小,謂之「微波爐」;譏諷他人的個子矮小,謂之「武大郎」,這種具有侮辱性的綽號,即使對方涵養再好,恐怕也是要當場翻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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