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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科科
春夏之交，蟲出沒注意。剛入伙的新家在大廈一樓，樓下就是停車場平台，再下方是商場食肆——這還不止，對街就是後山，旺中帶靜代價就是——靠想像就知我是硬闖了蟲蟻的民居，內子是典型處女座，傳說中的極端潔癖者，未見蟲影已如臨大敵，曱甴屋十步一間，毒餌處處，劃成核心安全區，確保眼不見，始為乾淨。
大概她的殺意強烈，氣場堅牢，所以蟲群避之則吉，不敢造次，於是就以魚肉本人為樂，橫行無忌——在廳房正中央散步，而且是光天化日下。於是一對拖鞋用作出外，一對轉化為武器，就如看似融入尋常百姓家的摺凳，一言不合就可以大殺四方威懾武林。只是，拖鞋鎮壓的缺點有二，第一必須配合眼明手慢——沒錯，是手慢，不動聲色的突襲，以獅子搏兔之勢秒殺之。但始終我們面對的都是進化史較人猿還長、傳說中連核彈都不怕的生物，所以撲殺機會只得三分一甚至四分一；第二，是假設成功了，但蟲屍腸穿肚爛，跟地板連成一氣，清潔也是困難，也未提那恐怖死狀。
於是，還是用化學武器划算。最後翻看希特拉的故事，包括《第三帝國興亡史》、《拆解希特拉》，還有BBC的紀錄片《The Nazis : Thewarning of History》……納粹德國可謂用毒高手，甚至形成了「毒癮」——希特拉於1945年自殺，本來是打算自行一槍斃命，但他又怕死不乾淨，於是在吞槍前先服氰化鉀，兩料自殺。問題是晚年的他疑心重重，加上為他預備毒藥的將令戈林早已變節，他又信不過他預備的毒藥，唯有先毒殺地下室的一條狗，確認沒有被掉包，才服下，顯得這位人稱希魔的老頭，在看似不怕死方面他是怕死不了而怕得要死——多繞口。而他的左右手戈培爾，人稱宣傳之神，推動洗腦教育令到納粹魔力無遠弗屆，最終也是跟主子同赴黃泉，而且，還要將六個幼稚兒女陪死，用的，也是氰化鉀。
我當然不是用氰化鉀，這可是將魔頭伏法的毒王，氨基甲酸酯、氨基酸氯酯、人工除蟲菊精……諸如此類。於是趁內子上班，我就來個大殺四方。最當初我是在蟲出沒的源頭噴灑，以儆效尤，而且氣味竟然挺芬芳，有些是隱然菊香，有些是香茅檸檬，比洗手間的清新劑還清新，我還猜想害蟲會在菊花環抱底下香消玉殞。事實是，牠們竟然負毒而逃，但速度慢了，於是我就手執噴劑，牠走幾遠，我噴幾遠，漸漸見牠癲癇，六肢放緩，掙扎，最終反肚亂撐，竟然有無比快意，於是習以為常，一隻，兩隻，四隻，八隻，大的殺，小如蟻，我也努力噴灑，反正，我迷上了代表殺戮與整潔的菊香，牠們走出來，有礙我家觀瞻，就該殺。
以上所說，我沒有否認不是虛構，反正真真假假的話語權都是在說的人口中。美國心理學家Abraham Maslow有句名言：「如果你手上只有一根鎚，你會把眼前一切都看成釘子。」如果我手上有一支殺蟲劑，我就會把眼前的人與物都看成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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