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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天媧將聯同香港小交響樂團於9月28日至10月8日在紐約、溫哥華、多倫多、卡爾加里及蒙特利爾五地演出。
二十五歲的楊天媧是華人音樂界的小提琴奇才,年紀輕輕便已登上國際舞台,曾在柏林愛樂音樂廳、萊比錫布業大廳、倫敦域摩堂等著名音樂廳演出。十六年的內地成長經驗讓她擁有中國人含蓄包容的特質,而九年的歐洲求學生涯也讓她的眼界開闊;音樂造詣達到另一個高峰,因而她的思維比一般女孩子豐富,詮繹出來的音樂也比一般音樂家細膩。早前,她在香港大會堂與香港小交響樂團上演了一場動人的音樂會,將孟德爾遜小提琴協奏曲演繹得細緻脫俗,異常清麗。
四歲開始學習小提琴,十多歲已經囊括各大比賽的冠軍,並與各大樂團同台演出,楊天媧年紀雖輕,但音樂路上所經歷的卻不比任何人少,而她心底裡對音樂又有甚麼看法?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伍麗微 攝(部分):彭子文
在香港演出當天,穿著橙色長禮服站在舞台上的楊天媧,眼神專注地拉著小提琴,行雲流水般的音樂傾瀉而出,贏來全場掌聲,安歌聲此起彼落,久久不散。台上的她自信無比,完全不像一個二十五歲的女生,台下的她穿著類似旗袍的及膝長裙,輕鬆地聊著生活上的瑣事、音樂上的點點滴滴。她會興奮地說自己語速很快,會雀躍地說自己喜歡去不同的地方玩,遇上不會答的問題,也會開懷地跟你說她不知道。
沒有音樂家的距離感,沒有成名太早的包袱,只有一個很真實、活生生的楊天媧。
從不重複過去
音樂家大致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很勤奮很努力,另一種則是有天分有才華。楊天媧便是後者,並不是說她不努力,而是她與生俱來的音樂天賦讓她可以較為順利地走在這條路上,她也說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
她有一個支持自己學音樂的家庭,有嚴厲督促她練琴的父親,年少時遇上對她影響很深的恩師林耀基,九年前得到獎學金往德國求學,這一切不但為她打下紮實的根基,也讓她有不同於別人的沉穩性格。她很慶幸自己拿的是德國的獎學金,如果當時去了美國的話,今天她可能已經是另一個人。「歐洲的環境、人們對音樂的理解都比較適合我。」
而她的天賦也體現在她從不重複過去的堅持上,她很少翻聽自己以往錄過的專輯,因為她不想讓這些東西影響自己對同一個曲子的理解,一直重複過去的演繹方式。有時她去到朋友家,朋友堅持放她的曲子來聽,會讓她不禁有點懊惱,心想怎麼搞的;或是回北京探父母,他們也會很高興地放來聽。「我基本上不會回頭聽這些,因為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感覺、心情都不一樣,我不會去做一樣的東西。」
那想當然,她也不會在樂譜上做任何記號,如果真的寫了東西,兩年後再拉同一個曲子,她也會去買一個新的樂譜。「不要總是想:當時是這樣想的、當時是這樣拉的,那一輩子就得這樣拉。這很可惜,因為你不會永遠穿同一件衣服、說同一句話,音樂會跟著你每天的心情改變而有所變化。」樂譜是記在腦海裡的,而不是依賴紙張去想去拉。
最快樂的音樂家
自小便與音樂為伴,楊天媧的童年確實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錯過了無憂無慮的玩樂時光,現在即使她站得高站得遠,回想這一切,還是覺得有很多遺憾。「我一直覺得自己很老,十幾歲的時候就覺得自己二十幾歲,現在二十五歲卻覺得自己已經三十多歲了。」她笑說童年時跟同輩們很少交流,因為大家做的事情她都沒做過,大家高高興興地去玩、去郊遊,她都缺席了,所以現在她反而喜歡在空閒的時候去玩。
父親小時候常騙她說:「你現在不要出去玩,要練琴,等你以後成為音樂家了,每個禮拜都可以去新的地方玩。」她忍不住吐槽說:「我現在每個禮拜都去新的地方,但是我玩不了!」雖然被爸爸騙了,但她很享受這種生活,每次去到一個地方,總會自己找樂子,出去走走看看風景。
音樂家常常會有孤獨感,受不了熱鬧過後的寂靜,站在台上得到如雷貫耳的掌聲,一個小時後人去樓空,那種空虛寂寞瞬間侵蝕自己,很多人接受不了這種巨大的反差。但對楊天媧來說,做音樂家其實很有樂趣,「做這一行就像演員一樣,按一下開關,在台上就可以給觀眾百分之百的音樂和激情,一個多小時之後情緒要馬上降下來。其實運動員也是這樣,那麼多的訓練就是為了跑的那幾秒或幾分鐘,所以要懂得去控制自己的感覺。」
經常到不同的地方演出,認識一些新朋友之後卻要離開,一兩年內也沒法再見面,在她眼中,音樂家最大的犧牲也不過如此。人看得開,便很容易滿足。童年缺少的快樂,成長後無法好好維繫的一段段關係,雖然會令她感到可惜,但她也從天秤的另一邊收穫更多的美好。即然只能短暫停留,那就盡情享受當下生活的每一刻。
用腦子來拉琴
能夠一直有機會在舞台上演出並不容易,尤其一旦成名了,別人對自己的期望便愈來愈高,但人無完美,練得再多、做得再好也會有失誤或遇到挫折的時候,如何排解這種壓力?楊天媧很認真地想了想,「不知道」,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大笑。
確實,與其去想如何減壓,倒不如理智地去反思自己為甚麼拉得不好。「知道自己因為甚麼原因而出錯比較重要,比如說我今天感覺狀態不好,為甚麼會這樣?是因為昨天沒有調整好(心情),還是最近沒有讀書、思考,只是死板地去工作?」
她的恩師林耀基在她很小的時候便教她「用腦子來拉琴」,她在離開內地,在歐洲學習的時候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小時候在練基本功,每天都很苦,甚麼用腦子去拉琴,最後還不是要去練手?拉不到,用腦子拉也是沒有用的。」林老師當年的話今天她開竅了,腦子如果不管用,糊糊塗塗的,跟很清醒、很fresh時拉出來的東西差很遠。第三者聽起來可能聽不出差別,「但對我而言當中是有差別的」。
她在錄唱片的時候便曾經試驗過這句話的底蘊。「當時有一個曲子是寫給兩個小提琴的,最後決定由我一個人來拉,先錄完第一聲部,再戴上耳機錄第二聲部,那時候我才發現所謂的『用腦子去拉琴』是甚麼意思。」耳機戴上以後那種封閉性,讓她腦袋一片空白,完全不會拉。自己也不敢想像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好歹已經拉了十幾年琴,怎麼可能會突然不會拉。「因為腦子沒在嘛,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那時才發現腦子不在,手是不會動的。」
林老師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預示了她以後去到最高境界所面臨的瓶頸,雖然她還有很多路要走,但確實如她所言自己是幸運的人──時機剛剛好,而且遇到了對她影響深遠的老師。
每年演出這麼多,為了不讓自己成為一個拉琴機器,楊天媧一直嘗試去詮釋不同的曲目,透過不斷的變化來讓自己不過度沉溺在安穩的環境中,讓自己對音樂保有新鮮感,避免墮進慣性的循環中。
而她也很樂於為自己的生活奏起圓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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