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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非記者會。
格非在作家之外的身份是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而他所具有的批判能力,自然也令他對中文系教育擁有自己的看法。不滿意的地方一定有——但這種不滿意,是全球文學制度帶來的。「學院化這個東西是18世紀以後才出現,過去沒有中文系的說法,全世界也沒有大學教文學,因為文學歷來被認為不可教。」大學教文學的歷史至今不到兩百年,所以儘管人們往往誤解文學古已有之,但它作為一個大學系科出現卻很晚。
格非認為「學院化」帶來的很大好處,就是令大學成為文學重要的贊助商。
「現代文學的出現繁榮和大學有關,因為大學形成了一個龐大機制去支持文學,譬如說《尤利西斯》這樣的作品出來,讀者看不懂根本沒關係,根本不妨礙它的影響,因為有大學在,有那麼多人在研究。」大學形成了一個對文學進行「專家評價」的制度,而格非相信這個制度不但哺育了文學的成長,也和現代文學興衰有密切關係。
然而今天的大學已開始衰落,特別是文科——文科知識分子影響力變得非常小。「過去人對知識分子很信任,你說《尤利西斯》好,老百姓他不敢說不好,就算看不懂,也買了放在家裡裝裝樣子附庸風雅。」但格非認為那個時代,對今天而言已經結束了。如今中產階級為主導的社會認為「大學有什麼了不起?」人們可以自己出版、炒作、甚至壟斷媒體。
大學在衰落,所以現代文學本身也在走下坡路。「你如果寫純文學、寫一流文學,寫那種很艱深、涉及問題非常複雜的,沒人看呀。那麼你也沒有評價制度,大學也不再提供背後的贊助和支持。」所以這也迫使文學要尋找新的出路。格非說:「我認為今天的文學面臨一個轉折關頭,隨著學院制度變化,它確實會出現新的變化,但怎麼變?我很難預料。」
身為學院系統中的一員,他看到學院制度中很不好的東西——本來研究文學是為了打破過去文學的神秘化,不再將文學作為一個神秘的終端。但大學在打消「神秘」的同時,卻也通過大量名詞、概念、敘事方法、解構方法,重新製造了「神秘」。文學理論讓一般人望而生畏,所以學院體制非常僵化。
「學院變成授予學位的地方——你到我這兒來,符合我的研究方法,我給你一張文憑。這個是全球都面臨的一個很嚴重問題。」正因為格非了解這個過程,所以他才對學生說:「你們要改變你們過去認為學術理論最重要那種想法。」他告訴學生們,理論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學本身,要他們培養自己對文學閱讀的感受,要有自己的文學修養。
「這個修養不是一年半年能建立起來的,你要有自己敏銳的嗅覺判斷力,需要大量閱讀。」他要求學生讀原典,而不能學了四年只學到理論——分析一個作品時很厲害,但將一個好的作品和一個不好的放在一起時,卻沒有判斷力。過於注重方法是本末倒置,而沒有判斷力才是最糟糕的。
提高修養的成本其實很高,因為不見得投入就能看到收穫。所以作為教師的格非,有時也很矛盾。他會告訴他的學生們:文學是為極少數人準備的,那些人熱愛文學、不怕任何險難險阻但就喜歡這個東西,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有自己很好的判斷和積累。
他希望通過自己的言傳身教,令他的學生們懂得「不要瞧不起文學,而只看重理論。」
他說:「我要求他們重新回到經典。要了解甚麼是文學,首先就要大量讀小說。」而這也正是一種重新對文學表示敬意的方式。 文:jasm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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