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星
我養花純粹是愛好。養的好不好,順其自然,從未強求過。養花陶冶情操,也曲折不少。在眾多小曲折中,記憶最深刻的,是那次半路「搶劫」。
我六七歲時,每次去姥姥家都經過一戶人家。他家的矮牆上,放置了很多破盆破桶破罐,裡面都盛滿土,一牆頭的花格外惹眼。巴掌大的「綠葉」像山兒一樣疊壓在一堆,花兒紅的、黃的、白的一朵朵雜在一起,柔美嬌艷。我幾次讓母親去要,她總是猶豫、拒絕。
那次從姥姥家返回時,天色已晚。經過那開滿花朵的矮牆,我忍不住,在母親緊喊慢喊的嚇止聲中飛速攀上牆,快夠到牆頭時猛地向上一跳,一把抓下幾片帶著花朵的「綠葉」。手到擒來,痛徹心肺,到手的花兒被甩出老遠。
我哭了一路,回到家又哭到半夜。母親在燈光下一邊訓斥一邊給我挑刺——仙人掌的刺鑽的滿手都是,直到我哭睡了還沒挑乾淨。
工作後最初養的花,都是從老家和同事家要來的。白玉簪、燈籠花、繡球花和一些普通品種的仙人掌、蘆薈、水仙等,這些花比較常見,耐寒耐熱,容易養活。牡丹、月季和金銀花也有養殖。對我來說工作之餘養花,純粹就是喜愛罷了。
在我家的巷子口,逢集市便有一個花攤。三年前,母親和妻子出去逛街,順便買回一棵蓄有一個花蕾的茶花。母親以前買過幾次茶花,沒養活過,更沒開過花。親戚家也曾栽過幾棵粗茶花,沒過半年就全枯萎了。母親那次又買茶花,就是圖個喜愛。
按照茶花的栽植要求,我盡可能給它創造條件。茶花養活了,又抽新葉了,花蕾變大了。我一天天觀察茶花的點滴變化,終於,它含苞待放了。怕花朵壓彎花枝,我削了一根很細帶杈的竹棍,把花朵小心翼翼托起來。外面的氣溫不是很低,還沒必要搬進屋。結果,悄無聲息的一夜秋風冷雨襲來,第二天醒來時,花朵就落地了。那一年,我沒看到盛開在花枝上的茶花。
經過一年多栽養,茶花變粗變旺。第二年夏天,花枝上鼓起二十多個花蕾。有以往的經歷,感覺這已是奇跡。我擔心茶花養分不足花枝太累,就掐掉十多個花蕾,只留下十三個讓它慢慢孕育。深秋時,我把茶花搬到科室。科內有暖氣,窗戶向陽,光照充足。
單位的同事,見過這棵茶花的都不由讚嘆:小小一棵茶花,花蕾之多實屬難得。驚歎之餘還不忘提醒我,這麼小一棵茶花,能開這麼多花嗎?我雖滿心疑慮,但花骨朵兒個個飽滿結實,被花枝高高舉起,幾次伸手都不忍再掐除。就快過春節了,花兒們含苞欲放,有幾朵張開了,一瓣一瓣就像蝴蝶展開的新翅。花瓣是那種柿紅色,純純的、薄薄的、粉粉的,猶如剛剛沐浴更衣的仙女,衣袂飄飄,嬌美無比。花兒盛開著,在陽光下,在綠葉中,綻放著使不完的精氣神兒,彷彿要美麗上一個春節!
那十三朵花開到第六朵,剩餘的就有點蔫了,都被我一次性掐掉。我要保護花枝,還有它的生命。早晨把它搬到窗台上,中午再把它搬到陰涼處。可是,次年春天,新長出的葉子竟越來越黃,一些黃葉上還長出幾處黑斑。去花攤買來硫酸亞鐵,從老家帶來尿素,施肥噴藥。雖然有所改善,可挽救的效果依然不佳。
養不活花心焦,太容易養或養太多了,也不舒服。我在婦產科第一次見到那株「落地生根」時,被它葉片邊緣的芽子們驚呆。聽同事說那些小葉芽落到土裡就能長出新苗,我還懷疑。當即捋了一把,回家撒到養橘子樹的缸裡。幾個星期不見新苗長出,我又跑到婦產科辦公室捋了幾回,每回至少捋下十多個葉芽撒到缸裡、花盆裡。
不見長不見長,突然就全長出來。這一片兒挖了帶回老家,那一片兒拿給姨家,那些給姑姑家,那邊那幾棵給岳父家帶去。一股腦冒出的「落地生根」,剛露頭就都有主了。起初還擔心不夠分,後來的情景讓我徹底傻眼了。親戚鄰居家都分完了,缸裡、花盆裡卻又都長滿。拔出來曬死,或者踩死,我不忍心。於是我開始到處攤派,給這同事家兩棵,送那同事家三棵。落地生根的繁殖能力遠遠超乎想像,我送出去的速度與它落地生根的速度,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茶花終於重生,蝴蝶蘭茁壯成長,落地生根氾濫成災,很曲折。在這些小曲折中,白玉簪開得潔白,燈籠花掛滿花枝,月季花月月綻放,金銀花枝葉繁茂……其實,養花的過程,除陶冶情操外,還自有一種哲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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