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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全球音樂界所敬重的鋼琴家傅聰，日前來港舉辦了鋼琴獨奏會。短短的兩個小時中，他用他的音樂將我們帶回了二百多年前的維也納--那個海頓的《F大調奏鳴曲》和舒伯特的《G大調奏鳴曲》寫就的年份。其間，1825年也正是貝多芬第二套《短曲》寫成的時間。傅聰用他的演奏，為聽眾重新追溯了那段輝煌的音樂史：海頓與莫扎特，將奏鳴曲塑造成了一種傑出而重要的古典樂種，而到了1820年代中期，貝多芬的《短曲》則預兆了一個新時代的來臨。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圖片由主辦方提供（鳴謝：陳思）
年屆八十歲的傅聰，不但以行雲流水的完美演奏，為香港帶來了海頓、莫扎特、貝多芬和舒伯特，更三次響應聽眾之期待登台encore，演奏了蕭邦《夜曲》等最拿手的作品。而有幸在這一晚聆聽過大師演奏的人，想必會永遠銘記這位老派演奏家對音樂的熱忱和不同凡響的個人魅力。
傅聰這次來港演奏會的選曲，都是古典時期的作品，其中尤以海頓最為典型。他表示：「海頓的作品典型又很特別，這回演奏的是他的中期作品，莫扎特的則是晚期，境界非常純淨。而貝多芬的短曲，則是他最後一套鋼琴作品，創作的時間比他的奏鳴曲都晚，已經到了那個他寫弦樂四重奏的時期，可以說他的創作已入化境登峰造極。」
而最後演奏的一首舒伯特《G大調奏鳴曲》則是傅聰本人的最愛，這首曲子的基調同樣是很純淨，有一種出世的韻味。傅聰說：「可能這反映了我的心境吧。」明年就滿80歲的老演奏家，想在演奏中找回一些返璞歸真的東西。「舒伯特這首是他作品中我彈得最多的一首，永遠不會厭的，而貝多芬那首，6個曲子，對演奏者的理解和表達都有很高要求，雖然十幾年前也彈過，但無論是控制還是理解方面，當時都還遠遠不足。」
貝多芬是傅聰年輕時不太敢碰的，反而舒伯特和莫扎特，年輕時演奏和現在演奏，從直覺理解上的分別並不大，但用他的話說，跟隨年齡增長，深度上可能會更好，但在技術上，年輕時的手指之靈活肯定強過現在。也正由於總怕如今的自己不夠敏銳，傅聰練琴的時間反而更多了。他現在每天平均要練上8到10個小時。他說，音樂讓他變得年輕。
音樂讓他變年輕
音樂是傅聰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這當然無需贅述，他說：「只要能忘我地進入音樂中去，就會忘記年歲一年年過去。」
這十年來，他每天都會先練上一遍蕭邦的20多首練習曲，這樣下來就已經三、四個小時過去，然後這一年的演奏會上會彈哪套節目，就重複練哪套，當然也會加插彈一些協奏曲。而每年演奏會上彈什麽，其實也是看心情、狀況等很多因素而決定，傅聰並沒甚麼刻意的取捨。「比如有人會覺得我很久不彈蕭邦了，我並不是故意地避開，可能只是恰好今年這套節目都很古典，它們幾首排在一起本身就很和諧。」傅聰認為，每場演奏會的節目編排，其實也是門藝術。
他面對過國內外大大小小城市的太多聽眾，傅聰說：「我盡量做到把音樂傳達給聽眾。實際上，只有好壞的演奏家之分，聽眾是不分好壞的。唯一的區別可能只是有些地方的吵鬧些，有些城市安靜些。」當然在德國時，有些聽眾會帶着樂譜來聽他演奏，質素可能整體較高，但無論在哪裡演出，他認為，音樂都是一種從心到心的對話。「音樂是種語言，而我要做的，就是把話說得讓他們能聽懂，這是我的任務。」像是山東濰坊大劇院音樂廳首次開放時，請傅聰去舉辦獨奏會，明顯能感覺到那個地方的人們，過去可能沒有聽音樂的習慣。「但至少我能讓他們聽進去，就是成功了。」
不練琴比練琴更累
儘管傅聰早已被國際樂評譽為「當今世界樂壇最受歡迎和最有洞察力的莫扎特作品的演奏家」，但他個人仍然覺得彈琴永遠是件很難的事。「有時彈得好與不好，是一個一個階段，跟心情、健康狀況都有關係。我這個人波動也大，好的時候就很好，彈不好的時候會很鬱悶。」不過狀態低落時他的唯一應對方法卻只有不休息地繼續彈、一直彈到找回好的狀態。
「在困難的時候我絕對不會放棄，而是會更堅持下去，只有這樣才能走出困難時期。」傅聰說他狀態不好時不能休息，越休息狀態只會越差，這也就是為何他不練琴的時候反而會比練琴更累：「因為總覺得就好像失去了甚麼。」反而是集中八個小時一鼓作氣去練琴時，內心能夠慢慢平靜。
傅聰如今的生活節奏是早睡早起，有時看書，有時也看看足球網球，聽音樂也不是為了自己的演奏才去聽。「否則不能有一個廣闊的音樂世界，我從最古老的聽到最現代的，只是現在年齡越大，聽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
如果說此生的音樂生涯可有抱憾之處，傅聰會認為是自己該早一點去搞指揮。「這樣就可以不用花那麼多時間練琴，而能更集中地去表達音樂。不過我又不太善於處理人際關係，說話比較直，如今只是覺得，那樣或許會輕鬆一點。」他說，音樂就是這樣子，一輩子追求完美是不可能的，比較接近完美已經不錯了--彈奏一場演奏會的道理，同樣如是。
願他們走獻生音樂之路
年紀見長之後，父親對傅聰的影響，會從更多潛移默化見微知著處表現出來。但他不喜歡別人斷章取義地將那種影響套上《傅雷家書》的文本，他說如果是那種影響就太膚淺了，精神上的東西是看不見的。「父親對我的影響，是無論音樂、做人處事的態度等方面無處不在的。我是怎樣的人，當然就是從那種潛移默化中來。」有時候夢裡面會想到父母去世前那些年受的苦，就更加覺得，對雙親的想念，早已刻入骨髓。
而談到如今中國的古典音樂教育環境，傅聰認為硬件上好得不得了，幾乎所有小城市也都建了音樂廳，人才也很多。「但太多人學鋼琴的心態帶着名利心，急功近利，而非將音樂當作自己追求一生的寄託。」他說自己在上海教書時就有點像孤軍奮戰。「我沒辦法影響太多年輕一代，只希望能有一兩個天生具有音樂家氣質的年輕人，能好好地走上終生獻給音樂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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